不过也有人提出了异议:“张秀才,杀几个不相干的倒也使得,可届时女真鞑子要是翻脸不认人,把咱们交给那姓孙的抵罪,又该怎么办?”
周遭的附和声,又一下子烟消云散,重新向富态文士投来质疑的目光。
那张秀才却是胸有成竹,洋洋自得的道:“此事我早有计议,咱们只需设法祸水东引,便能高枕无忧了。”
说着,却把手指向了西边。
众人皆有些莫名其妙,唯独一直在外奔走的姚安民恍然大悟,脱口叫道:“你是说那些蒙古人?!”
“不错!正是那些蒙古人!”
张秀才一派指点江山的架势,就差弄套羽扇纶巾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眼下蒙古人的势力还在女真人之上,又一贯唇亡齿寒守望相助,若是他们出手杀了狗皇帝的使者,女真人难道还敢翻脸不成?”
众人闻言,便再一次热烈的讨论起来,都觉此计可售——蒙古人肯定也不乐见女真与大周媾和,届时必会设法阻止。
于是薛副教主当机立断:“机不可失!姚香主,你现在就去蒙古人那边儿,想法子……”
正说着,忽听外面嘈杂之声四起,似有无数人同声呼喝。
薛副教主皱着眉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推门而出,隔着院墙向外张望了几眼,回头禀报道:“好像是街上走了水。”
薛副教主侧耳听了片刻,却摇头道:“再去仔细打探打探。”
那人领命,便反手带上房门,鬼魅也似的摸出了小院。
薛副教主这才又继续刚刚的话题,郑重叮咛道:“蒙古人向来桀骜,你千万把性子收一收,莫要弄的适得其反。”
顿了顿,又后悔道:“可惜那两支火枪都送给了女真人,否则倒是能拿来做个敲门砖。”
姚安民忙道:“教主请放心,属下在那些蒙古人面前,必然小意殷勤……”
“教主!”
正说着,方才出去打探消息那人,忽又面色铁青的推门而入,不等众人询问,便沉声道:“是吴奇志十三岁的女儿,正在外面衣不遮体的乱闯——听说是昨儿晚上,被女真贵族连同其母一起拿来‘宴客’,因不堪受辱所以得了痴症。”
屋内好一阵沉默。
良久才有人涩声道:“这……这怎么会?那吴奇志不是颇得女真国主宠信,号称第一谋主么?!”
白莲教的人到了建州城之后,就是仰赖这吴奇志牵线搭桥,才同女真上层取得了联络。
这屋里有不少人,都见惯了他在女真人面前纵横捭阖、徜徉恣肆的样子,哪曾想到一转眼的功夫,他的妻女竟落得如此下场?
就听打探消息那人嗤鼻冷笑道:“听说女真国主得知此事,‘重重’罚了那人五百两银子以示惩戒——也就是吴奇志了,若换成普通汉人,可没这般待遇。”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多半都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心思。
其中尤以张秀才为甚。
因同是读书人出身,他与吴奇志相处的最为融洽,也最是对其才智敬佩有加,甚至还因此萌生过投效女真人,做其副贰的心思,哪曾想到……
砰~
就在此时,薛副教主忽然拍案怒斥:“都是朝廷无能、狗皇帝姑息养奸,才使得胡虏鞑子如此猖狂!有朝一日我白莲教建立地上佛国,必要将这些胡虏屠个干净!”
说着,又暗暗向左右心腹使了个颜色,其中一人急忙用陕甘土话振臂低呼:“建立佛国、杀尽鞑虏!”
“对,建立佛国,杀尽鞑虏!”
众人自都群起相迎,却早忘了方才正是这薛教主,又是叮咛姚安民一定要在蒙古人面前卑躬屈膝;又是痛恨没能把国之利器货卖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