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小事,那当得起一个谢字?”
“不然,这帕子可不同旁的。”
孙绍宗一本正经的胡扯道:“上面‘沾染’了好大的干系,可是万万丢不得的。”
听他刻意强调‘沾染’二字,平儿心下愈发羞窘,忙福了一福,说是不敢叨扰大人的雅兴,便匆匆的原路返回。
孙绍宗将那帕子收在怀里,也自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往前行去。
却说两人彼此别过之后,平儿低垂着臻首往前走出好一段,才终于抑制住心头的羞窘,长出了一口气浊气,正准备加快脚步,返回贾母院里听候差遣,冷不丁前面却忽然闪出个人来!
平儿停下脚步细看那人,不由惊道:“二……二爷?”
却原来拦住去路的不是旁人,正是这府上二爷贾琏!
而今儿这贾琏也与往日不同,非但没有涂脂抹粉,还捯饬的极是简便利落,乍看竟也称得起是英武不凡——只可惜一双春水泛滥的桃花眼,还是不自禁的放出了万种妩媚。
就见他满目热切的盯着平儿,激动的问:“那帕子在什么地方捡到的?怎得不先知会我一声?!”
身为男主人,平儿的一举一动他自然都能问得。
不过这态度……
平儿心下一寒,暗道莫非是被他觉察出了什么?
不过她到底也是个机灵的,面上丝毫不显慌张,只微微露出些诧异:“奴是在大观园门口捡到的,因揣摩着是这帕子质地上乘,又不是咱家惯用的款式,应是孙大人落下的东西,就一路寻了过来——些许小事,自然没敢惊动二爷和二奶奶。”
‘你……你!”
贾琏脸上骤然闪现些狰狞,似是发现平儿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可就在平儿心下惶惶之际,他忽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奈道:“以后再捡着孙二郎什么东西,尤其是贴身的物件,千万先知会我一声!”
眼瞧着平儿有些莫名其妙,他又忙添了句:“我也好亲自还给他!”
这画蛇添足的一句,非但没让平儿释怀,反而更觉得他神神叨叨。
不过平儿自己心下也揣着秘密,自然不敢继续深究,因见他一脸惋惜的没了言语,便躬身道:“二爷若没什么差遣,我就先去奶奶那里伺候了。”
贾琏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平儿如蒙大赦,正待与他擦肩而过,谁知刚迈开脚步,贾琏忽又皱眉道:“不对!方才你低头魂不守舍的模样,却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
他惊奇的盯着平儿上下打量了几眼,脱口道:“你竟是偷偷瞧上孙二郎了?!”
这话对平儿不啻于晴天霹雳一般,当即那心肝就险些从嘴里跳将出来,两条腿更是软绵绵的,几乎要支撑不住身子。
也亏她是个有胆气的,勉力压制住了心底的翻腾,涨红着脸分辨道:“二爷这说的什么话?可……可真是冤死我了!我要是真有外心,也该寻宝二爷那样年轻俊俏的,又怎么会……”
平儿急于撇清干系,一时间便有些口不择言,直接祭出府里的大众情人贾宝玉做挡箭牌。
“呸!”
谁知贾琏一听这话却顿时恼了,愤愤不平的道:“宝玉个半大孩子,成日里涂脂抹粉男生女相的,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无知妇人!真要说起来,还是孙二郎这样顶天立地的赳赳汉子,才称得起男儿二字!”
平儿只听的瞠目结舌,虽说这话她是百般认同的——可说起涂脂抹粉男生女相,貌似贾琏比贾宝玉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这般说法,他岂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然而贾琏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又大赞了孙绍宗几句,见平儿呆愣愣的看着自己,顿觉这婆娘愚不可及,完全领悟不到孙二郎的魅力。
于是摆了摆手,没好气的道:“去去去,去伺候你家奶奶吧,少在我这里碍眼!”
真是莫名其妙!
方才明明是他主动拦住了自己的去路,现在又……
不过平儿眼下也顾不上计较这许多了,福了一福,便飞也似的去了。
贾琏目送她那凹凸有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荫小道上,半是嫉妒半是不屑嗤鼻了一声:“没眼力的蠢妇,白糟践了这天生的女儿身!”
说话间,他回头望向远处的水榭,目光渐渐迷离起来,好半晌之后,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绽露出几分喜色,口中喃喃道:“当初薛大脑袋与二郎闹了误会,貌似就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