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好说歹说把方海晁忽悠走了。
两位姑娘互相拉扯着站起来,说要回房去洗掉一身海腥味,麦芒也表示他得回房去给女儿打个电话。
楚沐阳的经纪人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在给他使眼色,于是楚沐阳打了个招呼也起来走了。
一时面积不小的客厅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易旬和周景川两个。
面对周景川这位哥,易旬其实正经有些心虚,他俩今天一条船,他要是出点意外,周景川这个邻座肯定要被拉出来说事儿,他来这里虽说没多久,可是尽给周景川添麻烦了。
他不知道周景川心里作何感想,毕竟这位哥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要不还是道个歉吧。
怎么想着,易旬拉住了正要打他身边过的周景川。
正待说话,谁知周景川却比他更快开口了。
“尽快找个经纪人吧。”周景川的声音带着些微疲惫,“经纪人会约束你的行为,告诉你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说完,周景川手腕一扭,就从易旬手中轻巧挣脱,上楼了。
“哎——”我还没道歉呢。
算了,看这位哥的样子也不是在乎这种形式的人,毕竟他不仅没有责备自己,还给出了中肯建议呢。
易旬这两天其实也接到了不少公司的电话,都是咨询他是否有意向签约的,给的条件说不上超然,但也是业内公道价了,至少比BNN那份吸血合同要良心多了。
他也的确需要一个经纪人,倒也不是周景川说的那样他需要谁要来提醒他做什么,而是现在的他,又要工作,还得兼顾学业,随着邀请他参加的节目越来越多,没有专业的经纪人给安排行程的话,他的心神就要耗费在这些磨人的琐事上面了。
不过想归想,具体签哪家,怎么签,还得继续观望一阵子。
易旬边琢磨着心思边上楼,冷不防撞上个人。
一抬头,楚沐阳正倚着楼提口的墙站着,看他的姿势,应该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不——确定地说,看他的表情,是专程等在这儿的,至于等的是谁,那还用说吗。
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易旬道:“是我走路不留神,抱歉楚哥,没撞到你吧。”
楚沐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楼梯口这块的拐弯处是监控死角,无论是走廊上的摄像头还是楼梯下的摄像头都拍不到这儿。
离了镜头的加持,楚沐阳总算不再对他露出那副伪热情的笑脸了。
不过这样的楚沐阳反倒让易旬松了口气。
“那,我先回房了楚哥。”这么说着,易旬大踏步准备离开。
“你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啊,小旬。”楚沐阳看着他的背影道。
“楚哥不也是吗,总算不再对我假意感兴趣了。”易旬不咸不淡地回他。
“呵,是周景川告诉你的吧,让我想想他是怎么说的,说我倒贴?说我不怀好意?。”
“周老师并不会这么说话,你想多了。”易旬有点莫名不喜欢他提起周景川的语气。
“刚才不还是一口一个哥叫的比什么都亲热呢,怎么现在变成周老师了,他知道你这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嘛。”
“额,楚哥要是没正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易旬丝毫不想跟他站在这地方你一句我一句地打嘴仗,转身就要走。
“你停下!”楚沐阳忍不住加大音量。
易旬停下脚步,但是并未回头,准备楚沐阳要是再有一句废话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人。
谁知楚沐阳却真有话要讲:“我经纪人问我你有没有意向跟他签约。别当真,我就是随便问问,经纪人那边我会去打发的,来问一句就是尽个义务罢了,省的整天在我耳边嗡嗡烦我。”
易旬有点诧异,他干脆问出了心里早就存有的疑惑:“楚哥你其实一直都很讨厌我吧?”
楚沐阳一点都不否认:“的确,见面的第一天我就烦你这种人。”
这……就奇了。
“第一天?我好像并没有惹到你吧,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得罪之处?。”
楚沐阳撇嘴:“你是没有得罪我的地方,但我是偶像出道,你也是,我俩撞风格了你知不知道?”
哈?
学着他哥的样子掏掏耳朵。
易旬把楚沐阳从头看到脚,再把自己从脚看到——看不到头。
撞风格了?
就你这撑死一米七,干瘪到肌肉严重流失,全靠饿出来的肋巴条排骨精,风一吹抖三抖的弱鸡架子,好意思说跟我撞风格?
不过明面上自然不好这么嘲讽人的,易旬只好诚恳道:“我觉得楚哥你真的误会了,其实我俩没有丝毫重合的风格。”
楚沐阳却还有话说:“这我也就忍了,你还偏偏喜欢到处出风头,做试卷,拧魔方,救海豚,连吃个饭你都要比别人多吃几碗,回去撑得慌吧,催吐了吧?我跟你说——”
WTF?
这恕易旬不能忍了,直截了当打断他:“楚哥你是不是这里有点——”易旬用手指指脑袋,没把那句话“毛病”当真说出口。
他是学生,写作业是他的天职,拧魔方就是他学生时期一点微不足道的爱好,再说他也没想往那边造人设,海豚这件事,要是后续处理不好,还真说不准给他带来的是好处还是坏处,至于吃饭,更别提了,他发育期肚子饿多吃了两碗饭都能被曲解成那样。
易旬就看不懂了,楚沐阳明明长得挺不错一小伙子,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妄想症了呢。
不过这些东西都没有必要去跟楚沐阳解释。
易旬已经连眼皮都不稀得为他抬一下了,跟这种有了强烈偏见的人是无法正常交流的。
为防止楚沐阳再喊住自己,易旬凭借长腿优势,三两步跨进走廊,明晃晃走到摄像头底下,仗着楚沐阳不敢对着摄像头乱来,施施然开门,进屋子,关门。
这一番三下五除二的忽视,把个楚沐阳晾在拐角处气个半死。
易旬回到房间,先冲去一身海水残留,套上睡衣,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正要往阳台走的时候,忽然发现手机上有两通未接来电。
是个陌生号码,易旬也没太在意,估计是谁打错了,毕竟原身人际关系单纯,他在这儿压根就不认识几个人。
可是等他站在阳台上把头发擦到半干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显示的还是那串数字。
这还带连打错三回的?
易旬顺手把麦按掉,划通电话放到耳边,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对面就噼里啪啦蹦豆似的说了一堆。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不是跟你说了手机要随身携带防备联系不上的吗,这才离开多久以前教你的东西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就你现在这个状态我告诉你易旬——”
这声音,这语气,易旬打从他开腔第一句就听出来了,不就是张满庭那个狗东西嘛。
他打电话来干什么?不过想来也没好事儿。
“打错了。”易旬咔地把电话按了。
没过每两秒,电话再次响起,易旬故意晾了半天才慢悠悠接起。
“易旬你这个臭小子,你敢——”
没让他说完一句话,易旬干脆利落地又挂断了。
这回安静了得有半分钟,等铃声再次响起的,易旬正在往外掏一本历史书,理科科目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但文科这种依托于理解和大量记忆的东西,他前世的经验就派不上用场了,还是得正经去看看。
好在原主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好歹脑子里有点东西,他记忆力又强,努把力去高个考应该不成问题。
这回满哥学乖了,没有开口骂人,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就喊:“别挂——我有事说!”
易旬把手机开了外放扔桌上,把书翻到目录页看了起来。
满哥怕易旬一言不合又挂电话,把恶劣的语气收了收,故作亲热道:“易旬啊,我是满哥,听出来了不?刚刚猫把我墨水瓶子踢翻了,撒了我一桌子,我这不语气就有些急躁,不过那是对猫的,不是对你的,别误会哈。”
易旬心道鬼才信你个老东西,猫踢墨水瓶了,猫怎么不踢你脑袋呢,编谎也不编个圆点的。
半天见易旬没反应,满哥又接着道:“小旬啊,最近过的怎么样,生活还好吧,卡里钱够用吗?”
“我卡里有几毛钱你不是门儿清么。”易旬语带嘲讽。
“嗨呀,这话说的,当时每一笔钱给你,这不都是你自己同意的么。”满哥说完顿了顿,“可是我后来想想啊,你在我手底下这些年,安分、听话又不惹事儿,公司确实也是委屈你了。你不知道,你走以后那两个给我惹出多少乱子来,简直不让人省心。”说到这里,满哥倒带了些真情实感出来,可见这阵子的焦头烂额。
但易旬不买账啊:“我在的时候,他们也没少惹事儿吧,还是说我离开了,没人背黑锅了,我就显得重要起来了?”
“瞧瞧你,这话说的,呵呵,呵呵。”满哥有些尴尬,“其实之前也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让你这么个好苗子在我手底下蒙尘了,这是我工作上的失误,满哥今天也跟你道个歉,你别跟我计较,以前的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再给我个机会,成吧?”
易旬一只手在目录页上划拉,嘴上敷衍着嗯嗯啊啊:“这些事儿早都过去了,我压根没往心里去,你也早点丢开吧。”
根本不接他的话茬。
满哥心道这小子出去几天变滑溜了,看来还是得摊开说:“小旬啊,今天我给你打电话也不为别的,你这些日子应该也知道了经纪人对一个艺人来说有多重要,以你现在的人气和热度,肯定有不少节目跟你联系了吧。”
“是不少,挺烦的。”
“是吧,你也知道经纪人日常忙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有多不容了,这些电台各个都是人精,周旋起来哪儿有容易的,既要保证自家艺人的权利,又要充分考虑节目的需求,一天天整得跟攻心计似的……”
易旬梳理完目录,基本上对整本书的脉络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抽出笔,在本子上打了个时间轴。
满哥还在喋喋不休:“这里头的门道要是不当个几十年经纪人,还真玩不转。你我好歹也合作这么久了,仅熟不仅生,我的脾气你摸的透,你的性格我也了解,要是我们两能再次合作,岂不是比那些陌生公司陌生人要强得多,你想呢?”
易旬的笔尖在纸上卡了卡,差点为他的厚颜无耻乐了。
“合作哪儿敢当呐,我也就是在满哥手下打了几年童工罢了。”还是克扣血汗钱的那种。
“之前那都是公司的决策,我夹在中间也是难做的很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凭你如今的本事,只要还肯回来,合同方面我肯定给你谈个优厚的,单人公寓、保姆车、助理,以前差的统统给你补上,你看怎么样?”
易旬淡淡:“不怎么样。”
满哥咬牙:“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小旬,只要你肯跟我签合同,我让宁弈和魏杰给你当面下跪认错,让你出了这口气!”
易旬:“满哥你误会了,我没有什么气。”有气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我这里还复习呢,马上高考了,时间紧,就不多聊了。”言下之意就是小满子你跪安吧。
高考?以易旬现的人气,好好经营起来比十个高考都有用,现在大学刚毕业出来的新人找份朝九晚五的工作累死累活那才赚多少,不趁热打铁地,忙高考?脑子不是秀逗了吧。
不不不,易旬这孩子虽然倔,但脑子不至于有问题,所以这就是拒绝敷衍的意思了。
自以为想通一切,满哥翻脸比翻书还快:“哼,易旬,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好好劝你不听,非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是吧?”
易旬用笔套把掉下来的额发往头顶别:“什么颜色,我看看呗。”
满哥冷笑,声音里充满了不怀好意:“你.妈昨天给我打了个电话,想接你回去。”
妈,谁妈?
……
易旬反应了两秒,这才忽然想起原身还有个亲妈来着。
这不怪他反应迟钝,实在是这个妈的存在感太弱,就连原身自己时常都想不起自己在世界上还有个妈,更别说易旬了。
半天没听见易旬的动静,满哥以为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得意洋洋:“按理说你一个未成年不该独自在外讨生活,你母亲虽然改嫁了,但对你也是有抚养责任的,当初是你求着我说不想跟这样一个妈在一块,公司才出面跟她谈判的,这些年你赚的钱除了公司分成部分,还有一份是分到你亲妈户头上的,所以你看不是公司要亏待你,实在你这个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有什么办法呢,儿子赚钱孝顺老娘,法律上不能说这是错吧?当然,你虽然还未成年,但17岁已经可以自愿签劳动合同了,只是我可保不齐你母亲会不会在媒体上乱说些什么,百善孝为先,儿子忤逆老娘总是不对的,到时候众口铄金,你这刚热起来的小身板可是要被吹折的。”
易旬:“听满哥这口气,是威胁我?”
满哥丝毫不否认:“相识一场,我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难看的,其实你想想,只要你跟我签约,咱俩就是利益共同体,我只有盼着你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都会替你解决,你就安安心心地工作,走哪儿都受人追捧,不好吗?”
“这是件大事儿,你先给我点时间,毕竟我不可能一口就答应你,肯定要考虑考虑的。”
满哥从易旬这句话上听出了示弱的意味,想着小孩儿果然就是小孩,一吓唬就怂了,但毕竟不能迫太紧了,于是故作大方道:“对对对,是该好好想想,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我这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打来都欢迎。”
张满庭那边挂了电话,易旬点了一下手机上代表录音中的小红点,看着音频文件存储进相册中,又自动云同步,想了一下,觉得这事儿比自己想象中棘手,满哥那边就是个跳梁小丑不值一提,但他现在的对手是这具身体的亲妈,也不知如果原身还在,知道自己的妈和别人联起手来对付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呢,一定糟心又失望透顶吧。
摇摇头,易旬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课本上来,眼下也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案,走一步看一步吧。
易旬是个沉得下心的人,既然准备要好好高考,看起书来就不带含糊的,这一复习就复习到了深夜11点。
等他从书本里抬起头的时候,粉丝们大部分都去睡了,有几个没睡的,要么就是跟他一样的备考党,要么就是觉得他直播间气氛安宁,适合开着写点文件啊,赶个稿啊什么的。
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偶有几条弹幕飘过也都是催他不要修仙早点睡觉的。
易旬并不困倦,干脆继续闭麦,省的吵到那些认真工作的。
自己起身走到阳台上抻抻筋骨,无声哼着节奏跳了一套安静的Popping,就是俗称的机械舞。
popping这个舞种看起来不像hip-hop那样自由外放,也不像breaking那样视觉上有炫酷的高难度动作,但popping要脱离死板的动作和框架让人嗨到飞起的难度是超越前二者的,这倒不是说popping的技术难度高,而是利用肌肉和关节抖动而非大幅度的动作来表现音乐的灵魂本身就是一件事难到爆的事情。
易旬并没有扭开阳台灯的开关,屋内朦胧的光线打在律动着的少年身上,劲瘦修长的身体有种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涩气,肢体动作间偶尔露出一段密布汗珠的小腰,有种脆生生的帅气,又带着点湿漉漉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