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1634年九月,他被提拔为兵部右侍郎兼宣大山西三镇总督,赴任后六次上疏陈述边事,并主张开矿招工以瓦解乱党,多所规划,给皇帝的印象是异才可用。
不久后,杨鹤去世于袁州,杨嗣昌回家丁忧,一年后又遭继母丁氏之丧。
这时,关外满清入塞大掠,兵部尚书张凤翼畏罪自杀,崇祯帝决定起复杨嗣昌,遂于崇祯九年,1636年十月下旨夺情,命杨嗣昌接任兵部尚书。
杨嗣昌三疏请辞,崇祯帝不许,他便于崇祯十年,1637年三月抵京赴任,开始活跃于政治舞台的中心。
此时是1625年年底,杨嗣昌只有三十六七岁年纪,离四十岁尚且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再过十二年不到,杨嗣昌便将居于高位,影响整个大明的朝政和军事。
杨嗣昌出任兵部尚书时,明王朝已陷入内忧外患的泥潭中,清军多次入塞,威胁明朝京师安全。
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几十万起义军在中原流动作战,更是明朝腹心之患。
杨嗣昌莅任前的崇祯九年,1636年七月,陕西巡抚孙传庭在黑水峪大破起义军,生擒高迎祥,局面有所好转。
杨嗣昌在守制时关心时局,因此在出任兵部尚书后就已对明朝的未来有了详细的规划,加上他熟悉典章故事,工于笔札,富有辩才,每次皇帝召见时,都能思如泉涌,侃侃而谈。
与前任兵部尚书的呆滞木讷之状迥然不同,因此崇祯帝每次召见他的时间都远远超过规定时间,对他几乎言听计从,甚至惊叹:“用卿恨晚!”
杨嗣昌对明朝未来的规划可归纳为三点:一、攘外必先安内;二,足食然后足兵;三、保民方能荡寇。
其对策主要集中于前两点。
对于第一点,他认为天下大势好比人的身体,京师是头脑,宣、蓟诸镇是肩臂,黄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之地是腹心。
如今形势是烽火出现于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祸乱于腹心之内,中之甚深。外患固然不可图缓,内忧更不能忽视,因为它流毒于腹心,如果听任“腹心流毒,脏腑溃痈,精血日就枯干”,徒有肩臂又有何用呢?所以他主张先与清朝和谈,稳住京师附近的局势,专心致志、一鼓作气的剿灭农民军。对于第二点,他建议增兵12万,其中步兵74000人,马兵36000人,并增加饷银280万两,采取均输、溢地、寄监学生事例、驿递四个途径。于是崇祯帝在他的建议下先后向民众加派剿饷和练饷。
杨嗣昌所提的三点纲领,都是为了实现他“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计划来服务的。
这一计划的执行依靠的是五省总督洪承畴和五省总理王家桢的配合,洪承畴已在围剿农民军的过程中颇建功勋,但王家桢被杨嗣昌认为是个庸才,不堪此任,于是杨嗣昌经密友礼部侍郎姚明恭的介绍,向崇祯帝推荐了两广总督熊文灿接替五省总理。
各省督抚在杨嗣昌的指挥下,围剿农民军有了很大进展,到崇祯十一年,1638年二月,湖广农民起义军领袖刘国能、张献忠先后受熊文灿招抚,杨嗣昌鉴于其父招抚失败的教训,提出反对意见,并主张刘、张等杀贼自效才可信任,崇祯帝和熊文灿急于招安,杨嗣昌只好顺从皇帝意见,相信了农民军的投降。
结果刘国能确实效忠明朝,但张献忠却是假招安,最终和李自成一起埋葬了大明江山。而此时的闯将李自成正在洪承畴、孙传庭等的穷追不舍下势力锐减,到崇祯十一年,1638年十一月率刘宗敏、田见秀等十八骑逃亡商洛山中。
杨嗣昌所说的“十年不结之局”似乎就要走到尽头。
就在杨嗣昌紧锣密鼓地指挥围剿农民军的同时,亦开始筹划对清议和的事宜,以缓解明朝的外部压力。
崇祯十一年,1638年三月十日,杨嗣昌上疏重申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力主对清妥协,集中全力平息“中原群盗”。
同年五月三日,崇祯帝在中极殿以“剿兵难撤、敌国生心”为主题策试大臣,杨嗣昌在策论中以天象引入话题,接着列举历史上天象示警与异族关系的故事,如东汉时日蚀火星,汉光武帝与南匈奴议和,宋太宗时月蚀荧惑,宋军兴师伐辽而战败。
其实他是借此影射他对清议和的主张,正如谈迁所说:“星历之学非嗣昌所谙,而推言之甚详,专为建虏而发,力主封赏。”
尽管多数朝臣反对此议,但崇祯帝却非常赏识,加上杨嗣昌无偏无党、勇于任事,崇祯帝对他更加信任。
于是,崇祯皇帝朱由检于当年六月提拔杨嗣昌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仍掌兵部事,故人称“杨阁部”。
其实,杨嗣昌已经在秘密启动议和行动。
崇祯十一年,1638年三月,辽东巡抚方一藻派瞽者周元忠出使沈阳,试探口风,皇太极对其相当礼遇,并表示:“如有确议,则撤兵东归”。
杨嗣昌接到方一藻的报告后,立刻建议崇祯帝允许方一藻及总监太监高起潜便宜从事,办好议和,得到崇祯帝默许。
周元忠回到宁远,带回皇太极致高起潜的书信,信中称:“仍言讲款,若不许,夏秋必有举动。”
杨嗣昌极力劝说崇祯帝把握时机与清和谈,但崇祯帝只命方一藻、高起潜“细酌”。
杨嗣昌不依不挠,继续上疏批评言官不顾兵部处境,只会空言误国,请求“圣鉴允行”,即明确批准方一藻与高起潜议和。
此时杨嗣昌主导议和已经公开化,引起朝臣激烈非议,掀起弹劾杨嗣昌运动,其中攻讦最力的是少詹事黄道周,他们表面上反对杨嗣昌“夺情入阁”,实际上反对他主导的对清和议。
崇祯帝于当年七月五日召集群臣于平台,让杨嗣昌与黄道周在御前辩论,最后崇祯帝袒护杨嗣昌,贬斥黄道周等弹劾杨嗣昌的官员。
尽管杨嗣昌摆脱弹劾,但崇祯帝碍于群臣反对,不敢接受杨嗣昌的建议,对和谈明确支持,方一藻、高起潜与满清的和议遂不了了之。
同时,新被起用的兵部尚书卢象昇亦坚决反对与清议和,与杨嗣昌形成尖锐对立。
皇太极见此情形,乃于崇祯十一年,1638年九月派兵大举入塞,对明朝展开惩罚性打击。
由于明廷内部政见分歧,总督天下援兵的卢象昇未能与杨嗣昌、高起潜良好配合,导致卢象昇战死于巨鹿贾庄,七十余城先后失守,四十六万人被俘,包括德王朱由枢。
到崇祯十二年,1639年三月清军方才扬长而去。
事后追究责任时,杨嗣昌虽被弹劾,但崇祯还是保住了他,并感慨:“大事几成,为几个黄口书生所误,以至于此!”
崇祯十一、十二年之交的清兵入塞,使局势急转直下。
不但杨嗣昌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和谈计划化为泡影,十面张网战略也因为洪承畴、孙传庭被调入京师勤王而使农民军死灰复燃,逐渐成为一张破网。
张献忠在谷城厉兵秣马一年有余,终于在崇祯十二年,1639年五月再举反旗,李自成前去会合,八月以后又分东西两头行动,至此“抚局”破产,明朝内地再度陷入干戈扰攘之中。
杨嗣昌自清兵入塞以后,就承受巨大压力,不仅李希沆、王志举等言官要求追究他的责任,他本人也屡次上疏引咎辞职。
崇祯帝贬斥了弹劾他的言官,并令他落职带冠视事,不久以叙功名义使其官复原职。
杨嗣昌已有脱身之意,遂推荐四川巡抚傅宗龙接替他的兵部尚书之职。
没过一个月就传来张献忠撕毁招安、起兵造反的消息,杨嗣昌知道后颇为不安,因为招抚张献忠的熊文灿正是他本人推荐的,熊文灿被捕,他显然难脱干系。
崇祯帝似乎也渐渐发觉杨嗣昌有点不靠谱,自己已经力排众议委以重任,如今不如令他外出督师,倘若成功,便可以对外面有个交代。
杨嗣昌揣摩帝意,请缨督师,崇祯帝顺水推舟,于崇祯十二年,1639年八月二十五日下旨命杨嗣昌督师平寇,赐尚方宝剑。
经过一番准备后,杨嗣昌于九月六日陛辞,当日平台饯行时崇祯帝赠诗曰:“盐梅今暂作干城,上将威严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靖,还期教养遂民生。”
杨嗣昌听罢,边哭边拜,随后离开京师,踏上不归之路。
杨嗣昌抵达湖广襄阳行营以后,便积极展开部署,以围剿张献忠。
崇祯十三年,1640年二月,杨嗣昌麾下的总兵左良玉在川东夔州府太平县玛瑙山大败张献忠,杨嗣昌报捷战果“斩馘三千六百二十,坠岩谷死者无算。”
张献忠的妻妾高氏等和军师潘独鳌都被俘虏,押往襄阳。
崇祯帝闻讯大喜,不仅加封左良玉为太子少保,还亲笔慰谕杨嗣昌。
但是,由于杨嗣昌没能处理好诸将关系,导致左良玉和贺人龙两员骁将都不肯听命,陕西总督郑崇俭也对他阳奉阴违。
崇祯十三年,1640年八月,官军在夔州府大昌县土地岭吃了败仗,局面再度恶化。
因为四川巡抚邵捷春无能,杨嗣昌亲自来到重庆主持围剿。
张献忠流窜四川,杨嗣昌尾随追击,疲于奔命,张献忠曾作顺口溜挖苦道:“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当时杨嗣昌曾贴出告示说:有能擒斩张献忠者,赏银万两。
不久后他的行营衙门惊现张献忠的传单,上面写道:“有斩阁部者,赏银三钱。”
杨嗣昌瞠目结舌,对周围疑神疑鬼,身心更加痛苦。
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张献忠又在开县黄陵城大破猛如虎所部,出川直趋襄阳。
与此同时,一直被围困在奉节鱼腹山的李自成也利用左良玉与杨嗣昌的矛盾,突围转进河南,并攻陷了洛阳,处死皇叔福王朱常洵。
二月五日,杨嗣昌一直认为安全的行营襄阳为张献忠所奇袭,襄王朱翊铭被杀。
张献忠在处死朱翊铭时还说:“吾欲断杨嗣昌头,嗣昌在蜀,今当借王头,使嗣昌以陷藩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