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韦宝陪孙承宗敬过一圈酒后,立刻到了祖大寿吴襄这一桌。
“韦公子,来坐,坐。”祖大寿见韦宝过来,热情的招呼,并且对身边的祖可法道:“你到一边去,给韦公子让位置。”
父亲对儿子说这种话本来很正常,可祖可法想到自己要给韦宝这种乡里少年让位置,便气往上冲,觉得很掉面子,忍不住哼了一声。
祖大寿本来就是脾气很冲的人,听祖可法不服气的哼一声,顿时上了火,一巴掌打在祖可法肩膀上:“怎么?我叫你让个座都叫不动了?”
“没,没啊,我不是在起来了吗?”祖可法吓得赶紧弹簧一般的跳起来。
“祖将军不用这样,我随便找个位置坐就行了,让祖公子坐那吧,这边不是还有空位吗?”韦宝笑道。
“不不不,韦公子,坐我这里来,我跟你说说话,恭喜你成为督师大人的弟子。”祖大寿笑道。
韦宝只得按照祖大寿的意思,坐在了刚才祖可法坐的位置上。
“我发现我跟韦公子挺有缘分啊,这段时间经常见到,上回见你还是在韦家庄,你与我外甥吴三桂比武,没有想到这一晃,你就成了孙督师的弟子了啊,有本事,少年人有本事啊!”祖大寿一副笑容可掬模样。
“我有什么本事啊?运气好一点点罢了,祖将军世代将门,为辽西辽东马首,本地领袖,我们后辈一定要听祖将军的话才是,多向祖将军讨教才是。”韦宝乐呵呵的猛砸好话,反正好话又不用钱,你能虚情假意,我不行么?
祖大寿笑道:“韦公子太客气了,韦公子是本地难得的后起之秀,我们以后还要很多事情要找韦公子帮忙呢!正好今天好好喝一场酒。不过,要是韦公子在金州半岛和朝鲜砸银子,我希望能少砸一些,你可千万别把辽西辽东大户们的银子给输光了啊?不如将我家的金子还了,安心在辽西本地做生意,不好吗?”
吴襄和在座的人,与韦宝都怔了一下。
大家都没有想到祖大寿居然会主动向韦宝说这种话,这已经是祖大寿主动给韦宝台阶下了,这对于祖大寿的个性来说,这已经很让步了。
大家都明白,这是因为韦宝现在已经是孙承宗的弟子了,再要用武力对付韦宝,有点难,毕竟不能与督师大人闹的太僵。
“祖将军,我不是不还你的一半赌金啊,我早就放话出去了,辽西辽东输给我钱的世家大户,不管是哪一家,只要在提举我韦家庄的名册上签字钤印画押,我天地商号都将在三年后归还他一半赌金啊。这已经是很优厚的条件了吧?若是上次比武我输给吴三桂,我相信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对我这样做。别说三年之后还一半赌金,我相信,我上谁家大门前跪求,也不见得能讨到一点残羹剩饭。”韦宝笑道。
“可是你还给吴家全部12万两黄金了啊!难道我祖家比不上吴家?”祖大寿皱了皱眉头。
“不是祖家比不上吴家,而是我与吴家二公子交好,是兄弟关系。”韦宝解释道:“而且,就冲吴大人答允我与吴大小姐的婚事,我也得还这笔金子,大家说是不是?虽然我八字算出这五年不适合娶亲,但这份情谊还是在的嘛。”
韦宝的理由很充分,说的祖大寿无话可说。
“还金子的事情先放一放,那你为什么要跟毛文龙合作?你看看我们辽西辽东本地大户,有谁公开卖粮食给东江?”祖大寿冷然道:“韦公子,我知道你打的如意算盘,以为从此以后可以靠上毛文龙这棵大树!可以将生意做到金州半岛和朝鲜去。但你有没有想过,金州半岛总共没有几个老百姓,朝鲜更是穷到了家的地方!若不是有些人参、皮草、药品、布匹、有大明商人时不时去做点生意,朝鲜一点用也没有!更何况,建奴随时能打下金州半岛和朝鲜,你花费这么大代价,就为了给建奴做嫁衣?”
“祖将军,这话有点不对吧?朝鲜是大明的属国,金州半岛也还在大明手里,怎么是给建奴做嫁衣呢?”韦宝笑道:“这样,祖将军在提举我韦家庄的名册上签字,祖家的一半金子,我也不等三年了,等我在朝鲜和金州半岛站稳脚跟,立刻提前归还,怎么样?这样祖家够有面子的了吧?”
韦宝的打算,让所有辽西辽东大户在提举韦家庄的名册上签字,实际不单单是为了给魏忠贤看,看他已经把底下人都摆平了!即便是魏忠贤,皇帝不肯将韦家庄赐给他独立管理,有辽西辽东本地所有世家大户的认可,其实也等同于他已经拿到了韦家庄的实际控制权了!
另外,韦宝也很清楚与祖大寿争斗的核心是什么?就是祖大寿有没有力量一举干掉自己!只有自己在金州半岛和朝鲜站稳脚跟,与毛文龙达成深度合作,自己才有足够的力量对抗祖大寿!
韦宝从来没有指望过别人大发善心!不管是官场,还是商场,各种争斗场合,只有一条,永恒不变的就是实力为尊。
“韦公子,别说我没有劝你,没有给你机会!金州半岛和朝鲜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站稳不了脚跟!硬要陷进去,输的只能是你自己,你聪明的话,立刻归还祖家的金子,前面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从此你便与所有辽西辽东世家大户一样,大家都是本地人,我也不希望别人说我没有容人之量,容不下后起之秀。大家说是不是?你们都知道我祖大寿的为人吧?我祖大寿说出去的话,一口唾沫一颗钉子!”祖大寿道。
在座众人都是辽西辽东数得着的超级大户,听祖大寿这么说,立刻纷纷点头应承,都说祖大寿说话是向来算话的,劝韦宝不要再一意孤行。
“祖将军,你这么给我一个乡里少年面子,我是很感激的。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闯一闯,哪怕粉身碎骨也想试一次,我们辽西人为什么一定要将视线局限在本地,我们为什么不能到外面闯一闯,到外面发展?”韦宝道:“祖将军,吴大人,各位将军大人们,大家喝酒吧?今天这么喜庆的宴席,别让好酒好菜凉了。”
“韦宝!我劝你不要这么快做决定!我手里有确切的情报,建奴今年的最主要目标就是金州半岛和朝鲜,尤其是金州半岛,受挫一次,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不出一个月,再来的可就不是两三万人,很有可能是五万以上大军!你觉得,小小的金州城和南关,能挡住建奴大军吗?我是看在你是辽西本地乡亲,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你!”祖大寿道。
韦宝的心抖了一下,韦宝不傻,自然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金州半岛不可能守住!
而事实上,历史上的建奴也很快就拿下了金州半岛!
一旦没有金州半岛过渡,东江与大明本体之间只能靠一个小小的双岛作为纽带,这对于战略上的作用微乎其微,等于几乎隔绝了东江、朝鲜与大明的关系!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中,五年后,毛文龙将死,毛文龙的死的确对东江是摧毁性的打击,但如果有金州半岛从中联系,即便没有了毛文龙,东江也不会崩溃的太快,不会太轻易倒向建奴。
祖大寿见韦宝不吭声了,很是得意,轻声在韦宝耳边道:“金州半岛不会超过一年丢掉!朝鲜不会超过两年!而我辽东,永远都不会丢!韦公子是聪明人,我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该如何选择,韦公子该不会选不来吧?”
韦宝反看向祖大寿,坚定道:“你说的很准确!我认同你的判断。”
祖大寿呵呵一笑:“这不就好了?大家都是辽人,辽人不该窝里斗,我们要联手对付外来的力量,韦公子还犹豫什么?把我家的金子都还了,一切烟消云散,岂不是好?”
“我认同你的判断,但不代表我不敢赌!”韦宝笑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很敢赌的人,我的家产,不都是我赌来的吗?”
“你!”祖大寿没有想到韦宝会这样回答自己,狠狠的瞪着韦宝,不像是在看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倒像是在看一个相貌可怖的怪物。
“失陪了。”韦宝很有风度的站起身,转身离开。他不信祖大寿敢在这种场合发飙,因为有孙承宗,还有大量外籍官员。这里不是辽西辽东本地将门说了算的场合。
祖大寿狠狠瞪着韦宝离去的背影,狠狠的握着手中酒杯,一副要将酒杯捏碎的模样。
“兄长息怒,这小孩不知道天高地厚,等他碰的头破血流便是。”吴襄劝道。
“不错!他用不了多久就知道金州半岛是什么情况,到时候,他扔进去多少银子,就得赔掉多少银子,我要让韦宝死无葬身之地!”祖大寿阴冷道。
在座众人纷纷点头。
“舅舅放心,这一天,要不了多久。”吴三凤附和道。
“是啊爹,到时候不光韦宝要倒霉,说不定还连带毛文龙和孙承宗一道倒霉。”祖可法也道。
祖大寿一抬手:“谨言慎行!这种话是在这种地方乱说的?”
“是,爹。”祖可法察觉失言,急忙住口。
晚上的宴席很丰盛,气氛也很不错,除了毛文龙和吴襄走的比较早,大部分人都晚到了很晚。
韦宝与毛文龙谈妥了运送粮食到双岛的方式之后,亲自送孙承宗和毛文龙离开。
“公子啊,你千万不要以为毛文龙是什么好东西,他绝不比祖大寿好到哪里去的。而且我觉得祖大寿今天给公子的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揷手金州半岛和朝鲜的事情,的确需要谨慎,要不然,真有可能让天地商号血本无归!”赵克虎在韦宝身边提醒道。
韦宝点了点头:“赵伯,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韦宝不怕毛文龙,也不怕祖大寿,在韦宝看来,这些人的确很厉害,却没有厉害到妖魔化的地步。
就韦宝目前接触过的所有人来看,朱由校和魏忠贤,韦宝还没有深入接触,不好判断。
反正上至孙承宗,下至毛文龙、袁崇焕、祖大寿,在韦宝看来,也不过如此。
韦宝怕的不是人,而是他自己已经提前知道了的历史大势!
形势潮流,是历史长河中无可阻挡的趋势,是江河流动的方向,硬要改变历史,韦宝没有信心,也知道是螳臂当车,因为那是各方势力,各方形势综合出来的结果,是大势所趋!是他个人的力量很难阻挡的。
所以,一直以来,韦宝都是在做顺应潮流的事情,并且获利不小。
但如果一切都顺应潮流,自己始终随波逐流,也许自己个人的成就不会小,甚至可以终生富贵,实在不行的话,就任凭大明倒闭,大不了早一点投靠到建奴那边去做叛徒啰。
虽然这种想法很卑鄙,很龌龊,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明知道历史趋势无可阻挡,还白白陪像是被掏空了的一颗大树倒塌,殉葬,自己又不傻。
“公子心里有数就好。”赵克虎放心道。
“不过,风险越高,也代表利益越大!”韦宝忽然道:“还有,祖大寿的话不能全信,他有可能是吓我们的!”
“公子啊。”赵克虎一听韦宝这么说,又着急起来:“不管祖大寿是不是吓人,但金州半岛是明显没法守住的,锦州与金州半岛的联系已经被切断,离海州盖州又那么近,离建奴控制的沈阳也不远!建奴铁骑在陆地上是无敌的。朝鲜纵深宽广,一时半会的,建奴可能还没有什么办法,但是金州半岛,迟早是建奴的囊中之物啊。公子就算把身家都帖进去,金州城城池矮小,身后只有一道南关,金州半岛又只有几千守军,连老百姓也没有几个,退无可退,实乃兵家绝境。”
韦宝微微一笑:“赵伯的军官果然没白当,对军事很熟悉嘛。我问您一个问题,您不要介意啊。”
“公子要问什么?”赵克虎奇怪的看着韦宝,明明是自己在劝说韦宝,要对金州半岛和朝鲜揷手一定要谨慎对待,谁知道韦宝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问自己问题。
韦宝边走边轻声问道:“赵伯和毛文龙之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绝不止旧识这么简单吧?”
“……”赵克虎顿时被韦宝噎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早知道什么都瞒不过韦宝,不过没想到韦宝这么快就问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