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我一定会研究出药来，让你长命百岁！”南旭琮认真道。

“何必？”北宫珉豪看了一下夜色，然后低头给自己的倒了一杯酒，“岁月太多，也不好。还记得上城么？你知道他为何宁愿挖心自毁永生之魂也要成全你和无殇？是因为，岁月虽长，若独有你一人，会生不如死。如此，宁愿早死。”

纪无殇从楼下刚刚端了一壶上等的凝香液，却不想听到这样的一句话！

她的心怔了。

不是南旭琮将自己救活的？而是……依云上城？！而且，挖心？

“你答应过不提起这件事情的。”南旭琮无奈一笑，“我不想别人打扰我和无殇的生活。说我自私也好，独占也罢，总之，谁也不可以从我身边夺走她。”

“抱歉。”北宫珉豪低眸。

“呵呵！”南旭琮站起身来，“我何尝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救活无殇？之前是，之后也是！”

北宫珉豪沉默，的确。

“罢了，珉豪，还是别想以前的事情可好？”南旭琮道，“将一切抛开，也许会更加欢喜一些快活一些。”

“我也想。”

沉默。

想，仅仅想想？

南旭琮沉声，“你这五百年的镇北王府，恐怕你不想就这样罢了吧？”

“这不用你担心。”北宫珉豪玩弄着手中的酒杯，“良宵苦短，何不将所有的事情都看淡一些？有时候不必追求太真太厉害。”

“也许是，不然我也不必放下所有一切，云淡风轻。”南旭琮嘴角笑笑，“珉豪，你也看淡了很多很多。”

“呵呵，那是啊！”只可惜，未能够学会真的放下，若真能放下，想必那是另外一种活法了。

北宫珉豪嘴角无奈一笑。

“好好待她。”北宫珉豪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了南旭琮一下，“我以前答应你的，全都做到了，今日这你一定要答应我。别发生再像上次一样的事情了。我北宫珉豪让了第一次，不会让第二次。”

“她是我的生命，一如既往。”南旭琮端起酒杯碰了北宫珉豪的酒杯，两人相视一笑，将酒喝掉。

“我原本想父王与娘百年归老之后，出家。”沉默了良久后，北宫珉豪忽而道。

若不是父母之命，若不是她所望，他北宫珉豪不会选择做镇北王，不会选择留在此处，不会念，不会想，他，累了，遁入空门是最好的选择。

南旭琮一惊，“你，你说什么？”

纪无殇在门外也是一怔，想着要推门，但又停下来。

“你放心，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这计划啊，恐怕要等到阿瑾慢慢长大，等到她出嫁，我就圆满了。”北宫珉豪笑，倒酒，朝着南旭琮举起，喝掉。

南旭琮摇头，“珉豪，你可是慎思。”

“嗯，一定。”北宫珉豪点头，“她在外面很久了，你们聊吧！我带着阿瑾出去走走。”北宫珉豪起身，就去打开房门。

纪无殇一抬头看到北宫珉豪开门，她看着他，“珉豪……”

“你们聊。”北宫珉豪冲着纪无殇笑了笑，跨步就走了出去。

纪无殇看着他的背影，想着要喊，但是又喊不出来。

他有他的选择。

自己带给他的痛苦还不够多么？

纪无殇低头，还是走了进去。

南旭琮此时就坐在那桌旁，面上带着柔情地看着纪无殇。若是她追出去，自己不会阻拦。

可是她选择进入这里来。

南旭琮心中一暖，“无殇……”

“琮。”纪无殇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的桌面上，“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我也知道。”南旭琮起身走到纪无殇的面前，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无殇，我只有你了，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我不会离开你。”纪无殇闭上眼睛窝在他的怀中。

南旭琮抱着她，闭上眼睛，“我知道他们都对你好，可是，无殇，我只会对你好，你不要离开我，无殇……”

“我，你这是怎么了？”纪无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上的眼泪，这个男人，比自己还会流泪吗？

“没什么。”南旭琮不着痕迹将眼泪擦掉，“我们回去吧！”

“好。”纪无殇点头。自己原本还想着要问问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他这个样子，自己的心都不忍。哎，若真的是依云上城救了自己，那自己又欠了他的么？他还真是消失了？

北宫珉豪抱着阿瑾慢慢走下楼去。

阿瑾看着北宫珉豪，见他一脸落寞沉默，遂伸出小手来，“爹，爹……”

“阿瑾乖。”北宫珉豪挤了笑容一下，便带着阿瑾离开。

北宫珉豪带着阿瑾慢慢走出九月楼。

日子过得不同不痒，北宫珉豪只是变得更加沉默了。皇宫，镇北王府，两点一线。他在镇北王府，极少出书房，顶多会带着阿瑾出去走走。

几个月又过了。

是夜，北宫珉豪坐在书案前看书信，翻看了几页之后，几个嬷嬷抱着阿瑾便敲门。

“进来。”北宫珉豪将狼毫搁下，放好书信。

“王爷，小郡主吵着要您抱。”嬷嬷上前来。

“爹爹，我要，爹爹！”这日子过得快，阿瑾能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了。

北宫珉豪听着那脆生生的声音，伸出手来，“来，阿瑾，过来。”

“王爷，小郡主恐怕还没有学会走路。”嬷嬷道，然后将阿瑾抱到北宫珉豪的面前。

北宫珉豪沉声，“那也是。”

阿瑾看着北宫珉豪就在他怀中踩，“爹爹。”

“嗯。”北宫珉豪朝着嬷嬷挥手，嬷嬷立即下去关好门。

北宫珉豪看着她，“阿瑾，累了？安寝如何？”

“不累。”阿瑾道。

北宫珉豪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那你坐着，别乱动，爹爹还有一些事要赶着处理，你别打扰了，嗯？”

“是。”阿瑾认真点头，顺从地安静坐在他的大腿上。

北宫珉豪执笔继续翻阅书信。

阿瑾坐在他的怀中，原本还算安分，但是看着北宫珉豪时常微微低头，而看到他呼吸一上一下，那喉结有时候动动，遂感觉万分地好奇了。

伸出手来就去摸了一下北宫珉豪的喉结。

北宫珉豪一怔，低头看了一下阿瑾，阿瑾立即将手缩回去，也不敢看向北宫珉豪。

北宫珉豪皱眉，“阿瑾乖，别乱动。”

说着继续翻阅。

阿瑾慢慢抬头，黑黑的小眼睛看着北宫珉豪，依然是盯着那喉结看，看久了，又忘了刚刚的事情，伸出手去摸，“哈，啊。”许是感觉新鲜，阿瑾竟然笑了起来。

“阿瑾！”北宫珉豪拉下脸，将她的小手扯下来，“怎么乱动？说的又不听了？”

阿瑾听着撇撇嘴，眸子垂下，缩回他的怀中。

“不能乱摸乱动，懂不懂？”北宫珉豪再严肃道。

阿瑾在他怀中，闭上眼睛，不敢动不敢说。

北宫珉豪无奈，“明日起，你去跟嬷嬷学习规矩。”说罢继续自己手中的事情。

“爹爹……”阿瑾听着立即撇嘴哭起来，“呜呜，爹爹……”

北宫珉豪叹气，将手中的事情放下然后抱好她，“爹爹说的学习规矩是让你知书达理……”北宫珉豪迟疑，是不是自己太暴躁了一些？阿瑾懂什么？大概才一岁吧？自己都不知道她何时出生，哎！

如此小就要她学习那些繁缛的规矩了？

“哇哇！”阿瑾哭起来。

北宫珉豪轻轻呼呼，“好了，爹爹不应该这么凶的，阿瑾乖，别哭了，嗯？”

“呜呜，呜……”阿瑾呜咽着，手擦着两边眼角的泪，撇着嘴就看着他。

北宫珉豪用丝帕帮忙擦了擦她的眼泪鼻涕，“好了，乖，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爹爹也不会喜欢的，嗯？”

阿瑾听着慢慢收了哭声。

北宫珉豪看着才笑了笑，“饿了么？爹爹给你弄些吃的好不好？”

“好。”阿瑾听着点头。

“想吃什么？爹爹今天给你做，你往后要听爹爹的话。”北宫珉豪看着阿瑾，俊脸微笑。

“要听爹爹的话。”阿瑾学着道。

北宫珉豪点头，伸手收拾了一下那书案，将她抱在怀中，就朝着膳房那边走去。

“你想吃什么？葱花伴小肉粥如何？”北宫珉豪低头问道。

阿瑾也不懂当然点头。

膳房那里只剩下几个侍卫在那里守着，看着北宫珉豪抱着阿瑾前来，立即行礼，“王爷，小郡主！”

“嗯。”

“王爷，要不要属下去将厨娘喊来？”一个侍卫道。

“属下立即去！”另外一个侍卫开口。

“不了，你们下去吧，不用守着了。”北宫珉豪说着抱着阿瑾进入到膳房中。

他看着这干净的硕大的膳房，有些失神。

脑海中回忆起这样的一个场景。

“娘，珉儿为你做了一碗粥！”五岁的北宫珉豪端着一碗白粥，顾不上洗干净手和脸，朝着屋里去。

屋里甚是冰冷，一位美妇人身穿粗布衣裳躺在那榻上，破烂的棉被盖在那薄弱的身子上。

北宫珉豪进去，“娘，娘，您尝尝。”他抬头，却是看到那垂在床边的白皙无血的手。

“娘！”北宫珉豪一惊，手中的碗打碎在地上！那粥撒了一地！

“娘！”北宫珉豪伏在美妇人的尸体上大声哭起来。

而那天，那破烂的院子里来了几个侍卫，还有福伯，将他这个镇北王世子接入镇北王府中。

当年苏氏生下北宫珉豪与北宫绝世，前后不过是半个时辰。北宫绝世被断定为天煞孤星，险些被处死，后被接到武当山才免于难。而北宫珉豪无奈跟着苏氏去了乡下居住。苏氏本身体薄弱，生下北宫珉豪与北宫绝世已经耗尽性命。却不想北宫绝世天生异瞳被人定为天煞孤星……而北宫绝世自然呈“观察”状态，苏氏更是碎了心。

那日，他第一次瞒着苏氏上街乞讨，得了两文钱买了一小手的白米。

那日，他平生第一次熬粥给苏氏喝。

那日，苏氏病死，他被接入镇北王府中成为王世子。

那日之后，他从来不进厨房，从来不吃粥。

那日之后，他恨老镇北王，恨后来的镇北王妃。可是慢慢，自己也慢慢懂得当初老镇北王的难做……而老镇北王妃将他视为己出……他也淡了那恨意，却无法走出那段记忆。

“爹，爹。”阿瑾看着北宫珉豪，举起小手来摊开。

北宫珉豪一怔，看到她的手中有着泪水。他偏过头去擦掉眼角的泪水，“爹爹眼里进沙子了。”

为何今日，竟然想到要进入这膳房，要下厨做粥？

北宫珉豪脑子里一阵恍惚。

“粥，粥……”阿瑾舞着小手，看着他。

“好，爹爹给你做。”北宫珉豪将阿瑾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你乖乖坐着，不许动，听到没有？”

阿瑾认真点头。

北宫珉豪转身走到那灶台前，手想落下，却好像万分的难。

阿瑾目不转睛盯着北宫珉豪，“爹爹，饿……”

北宫珉豪侧头一笑，“好，就稍等。”

他上前，看着那案台上的葱花、还有一些牛肉、在一边放着的白米，还整齐放着刀具。北宫珉豪慢慢用手淘米洗了洗，放在锅中，放水、生火。

一切做得都是那么的熟练，可是这对于北宫珉豪而言，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叹气，将一块大小适中的牛肉洗干净，而另外一手拿起菜刀。随手将牛肉抛在空中，手起刀落，瞬间那牛肉碎末掉入那下面的锅中。

阿瑾看得目瞪口呆。

做完之后，北宫珉豪将葱花洗干净，细细地切了切放在一边。

他转身沉默地拿了凳子坐在阿瑾的旁边，然后呆呆地看着那锅煮着的米粥。

阿瑾侧头看着北宫珉豪，“爹爹。”

“嗯。”他应了声。

“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