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刀?匕首?还是短剑?”
徐光启从未见过这样的刀具,相当锋锐,两面开锋,但是有点短,肯定比一般人使用的佩剑要短,但是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短,所以就很是奇怪,看起来不像是一人使用的兵器,说长吧,不够,说短吧,也不至于。
徐光启疑惑地看着年轻男子。
“这不是短剑,也不是匕首,此物,叫做刺刀,是与这燧发铳一起使用的,您看这里,这里边有装卸刺刀的装置。”
年轻男子把燧发铳枪管下面的几个小装置指给了徐光启去看,徐光启一看之下相当吃惊,他可没想到这燧发铳上还有那么多的讲究,男子把雪亮的刺刀装上了燧发铳,徐光启立刻就发现这铳长了许多,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把短枪!
能刺杀敌人的那种!
年轻男子端着装上了刺刀的燧发铳,站起身子,把燧发铳平举着给徐光启看。
“这刺刀的作用,就是在敌人冲到近前或是突发状况之下燧发铳无法射击的时候,铳卒为了保护自己而使用的,装上刺刀,就算铳无法使用,也不至于是根烧火棍,能杀能守,萧侯还亲自编练了一套刺刀术,交给卫队学习使用。”
徐光启相当激动的站起身子,把这把燧发铳拿在手里,忍不住的上下打量。
“今日徐某算是长了见识,以往以为鸟铳实在是鸡肋之物,可今日看到这燧发铳,徐某还真是井底之蛙了,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火器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如此看来,若再过个几十年,刀枪剑戟岂不是要弃之不用了?”
“先生说的也太过了,老祖宗几千年的东西,也不能说不用就不用,这火器的弱点也是极大的,首先就是不能下雨,一旦下雨,什么都用不了,所以咱们的士兵就算手上有火铳,萧侯也给他们每人背了一把砍刀,一旦火铳不能用了,就拔刀肉搏。”
徐光启点头,赞叹不已:“萧侯之思虑实在是深远,居然能想到如此地步,若是朝廷可以将此物普及,我大明何愁北虏不平啊?若是太祖成祖北伐时就有此等利器,现在早已无蒙古女真了!唉!”
说着,徐光启又面露忧虑之色。
“时局如此,非先生一人,非燧发铳一铳可以改变,铳再多,器再利,人若钝了,倦了,怠了,贪了,器一样无用,到底,器还是要人来用的,一切还是要看人。”
年轻男子把萧如薰教给他的话背得滚瓜烂熟,复述给徐光启听。
徐光启一听,面露忧虑之色,少倾又变为颓然之色。
“徐光启纵有救国之心,也不过一举人而已,人微言轻,就算得中进士,若是不中三鼎甲,不中庶吉士,不成翰林,不熬上二三十年,一样无法实现胸中抱负,纵有一身所学,也无处可用,阁下此言,句句是真,光启甚是惭愧!”
而后徐光启看向了年轻男子。
“方才那话是萧侯说的吗?”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露出些许苦笑。
“正是萧侯所说,在下所识不过百字,都是萧侯强迫咱们这些武人学的,萧侯在缅甸强迫每一个有军职的军官至少要认识三百字,士兵至少要认识一百字,否则就要打板子,大家被逼无奈,只能学,认得越多,奖励也越多。
萧侯还从各地招揽了一些老秀才老学究,到缅甸来教咱们这些武人,教那些孩子认字,说读不读书对咱们来说不是太重要,但是至少要能识字,能读会写,看得懂朝廷诏令,便不会被有心之人轻易蒙蔽。”
徐光启一愣,少倾,苦笑连连。
“自古以来作乱者,多以蛊惑百姓而起,天下读书人三十万,白食皇粮,居然连一个武人都不如,一介武夫尚且能为民扫盲开启民智,不使百姓被轻易蒙蔽,我辈读书人却还在那朝廷中争权夺利日日不息!使得谣言四起妖言惑众人心惶惶!”
徐光启握着手中的铳,长身而起。
“读书不为教化百姓,读的是什么书?当官不为民做主,做的又是什么官?叶公所言不假,叶公所言不假啊!”
年轻男子见火候到了,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徐光启。
“徐先生,萧侯说,若是在下说起方才的那些事情时,徐先生能想到佛朗机夷对大明的威胁,能想到利器对大明的帮助,有能想到朝廷官员党争之弊端,便证明徐先生有忧国忧民之心和利国利民之才。
则让在下把这封萧侯的亲笔信交给徐先生,萧侯说了,他实在是很欣赏徐先生这样会读书而又不读死书,能想到为民谋利,也愿意为老百姓做事的读书人。
他不敢耽误徐先生的前程,不敢误了徐先生参加会试,只是希望徐先生将来若得空闲,来缅甸看一看,走一走,或许徐先生会有所得。”
年轻男子把书信双手奉上,徐光启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到底也没说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徐光启放下枪械,双手接过了这封亲笔信。
“光启知道了,请阁下代光启向萧侯致谢。”
“在下一定带到!徐先生,这燧发铳萧侯便赠与您了,萧侯说,以当今朝廷财政情况和官员心思所在,此铳十年之内是不可能列装大明军队的,过早拿出非但无益,反而会惹祸上身,还请徐先生小心谨慎处置。”
徐光启默默地望着这封信和这杆枪,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萧侯厚爱,光启无以为报,深感惭愧。”
“徐先生无需惭愧,只要徐先生心中还装着大明天下和大明百姓,这就足够了,萧侯就非常高兴了。”
徐光启心中充满愧疚,只得深深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