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萨拉戈萨被称为四河汇聚之地,这听上去似乎是个土地肥沃草木茂盛,水源充沛的好地方。
但实际上从建立这座城市那时候起,萨拉戈萨就一直被日益严重的荒漠化所困扰,同时更为获得更多的水源绞尽脑汁。
以至就是在摩尔人统治时期,当时的统治者们也因为水资源的匮乏而不得不每年向上游的卡斯蒂利亚缴纳大笔的水税。
萨拉戈萨是个很奇特的地方,这里河流纵横,但是却又偏偏有着极其严重的水土不均的现象,一边是每年因为会带走大批泥沙导致河道频频改向而造成的埃布罗河的泛滥,一边却又是土地干涸,因为地下储水环境被破坏殆尽以至年年都会出现大面积干旱的糟糕局面。
除了萨拉戈萨城,这种令人担忧的局面也出现在整个萨拉戈萨平原地区,更糟的是从多年来留下的各种残存的水文记录上可以看出,这种现象正变得越演越烈。
斐迪南不能容忍联军可能会控制埃布罗河上游水库,这意味着将会威胁到整个萨拉格萨地区。
如果的敌人再更加疯狂些,或许那种兄妹就有可能彻底破坏上游水库,那样萨拉戈萨可能真的要面临可怕的命运了。
而让斐迪南更加担忧的是,萨拉戈萨上游水库正位于两国边境一个颇为模糊的地方,在如今这种边界划分并不明显的时代,往往纠纷就是出现在这种谁也说不清一些地方归属的理由上。
斐迪南十分担心这可能是那对兄妹的一个阴谋,即便与阿拉贡的战争没有完全爆发,他们也可以借着这次进军把那片地区据为己有,那样他们就控制了埃布罗河上游唯一由阿拉贡人掌握的水库。
而一旦战争规模扩大,那个水库就是悬在萨拉戈萨头上的一柄随时可以斩落的利剑。
战争中最让参与者难受的一种情况,就是主动已经被敌人掌握,不得不按照敌人事先计划的那样一步步的随着对手的安排走下去。
这会给人一种被牵着鼻子的无奈感。
现在的斐迪南就是这种感觉。
他知道自己不能不应战,即便他还没有做好发动战争的准备,但是不是由他来决定。
甚至他无法选择一个更有利于自己的战场。
除了这个,让斐迪南更加恼火的是指挥这支军队的是贡萨洛。
对这个伊莎贝拉的爱将,在某些方面斐迪南甚至比伊莎贝拉还要熟悉。
伊莎贝拉喜爱贡萨洛的勇猛与忠诚,甚至对他的桀骜不驯也视为是爱将特有的人格魅力。
但是斐迪南却更加清楚在贡萨洛那看似粗鲁无礼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太多的东西。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或许并不是个合格的宫廷里的阴谋家,但却是个十分聪明的军人。
他很清楚自己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在伊莎贝拉面前他是个大大咧咧的军人,与斐迪南打交道则是个桀骜不驯的。
现在他为亚历山大效劳,费迪南有种感觉,就是似乎贡萨洛又开始扮演一个全新的角色了。
贡萨洛用兵老辣,这绝不能因为他在塞维利亚的惨败就无视他那卓越的指挥才能,正因为这样斐迪南在下令出击的时候,心里满是苦涩。
没有比被敌人安排的明明白白更痛苦的,那就好像明知道前面是陷阱,可依旧闭着眼睛往前闯一样。
如果对此一无所知或许即便失败也不会太过遗憾,但是明知道敌人已经摆开阵势等待着自己自投罗网,却不得不迎头而上,这让斐迪南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个被蛛网黏住的飞虫,只能徒劳的做着无谓的挣扎。
翻越蒙卡约山的联军数量并不多,这看上去似乎是个机会,如果能在敌人大部队到达之前首先先消灭这支先头部队,那么对处于不利境地的阿拉贡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鼓励。
不过斐迪南和他的将军们对这个选择却十分谨慎。
蒙卡约山位于杜罗河和埃布罗河之间,这座两国边境上最高的山峰是属于比利牛斯山脉东段的支脉。
尽管距离比利牛斯山脉已经很远,但是从整座山脉向南延伸的支脉依旧形成了一片断断续续的高耸山地。
而连接两国之间道路的,则是这些破碎的山地中间的一条条山谷和早先干涸的河道形成的通道。
这样的谷道在整个蒙卡约山附近随处可见,这就给试图阻止联军进攻的阿拉贡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他们不知道联军主力会从哪个对方穿过蒙卡约的山脉,而已经进入阿拉贡领地的联军先头部队也成了他们的心腹之患。
斐迪南的将军们给他的建议是为了稳妥起见不要轻易分兵,因为这也许正是他的敌人希望他做的。
对这个建议斐迪南是赞成的,他知道自己并不擅于军事,于是干脆把指挥权授予了他的将军们。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务必要保住埃布罗河上游水库,绝不能让卡斯蒂利亚人在那里站稳脚跟。
斐迪南的决心是很大的,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任何妥协可言,虽然在他的将军们看来这么做无疑正中敌人圈套,但是在斐迪南来说,将军们看到的只是战场上的胜负,而他考虑的是阿拉贡未来的生死存亡。
即便这场战争失利,斐迪南也必须确保阿拉贡整个国家将来不会受到威胁,那么埃布罗河上游水库就成了这场战争当中对他来说最至关重要的一环。
阿拉贡的贵族们显然也意识到他们正面临着一场艰难的战争,原本还互相推诿的贵族开始竭尽全力组织他们的军队,同时宫廷里那些拖沓怠慢的廷臣们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到处奔走为即将出征的军队筹集车辆,征收补给,整个阿拉贡宫廷终于动起来了。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我们的祖辈与摩尔人抗争了几个世纪,所以不论会牺牲多少人和延续几代我们都绝不妥协,”斐迪南在对他的大臣们发出对联军宣战的宣告时是这样说的“现在我把我能够转让的所有权利授予你们,我希望你们用胜利回报我对你们的信任。”
斐迪南的讲演不可谓不充满激情,这让那些原本对战局抱着悲观情绪的将领们多少振奋了起来。
而对于那些并不了解局势的贵族们来说,这依旧是一场如以往那样漫长的战争。
于是他们也做好了与这场战争一起度过往后漫长岁月的打算。
“这不会是一场很久的战争。”
巴里亚里多德的王宫中,箬莎再次穿上了她那件华丽耀眼的盔甲。
女王对西西里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的装束,在让卡斯蒂利亚的大臣们耳目一新的同时,也清晰的感觉到了西西里女王的战争决心。
这让他们暗暗感到惊讶,甚至有些人看着那对兄妹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
巴里亚里多德的贵族们想象不到这对兄妹怎么会对战争有如此浓厚的兴趣,哥哥如是,妹妹居然也是这样,甚至表现得还更加狂热。
而且箬莎的话也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很多人坚决反对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他们的理由儿很充分,在国王加冕仪式前发动一场对另一个王国的战争,这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因为不是以国王的身份挑战阿拉贡,这可能会给斐迪南以足够的借口占据道义上的优势,所以即便要打一场仗,也应该在加冕仪式之后。
而且有人认为让战争发动的太过仓促,以致即便是很多卡斯蒂利亚人也万万没有想到战争突然就这么降临了。
“大人们,我向你们保证你们看到的将是一种以前从未见到过的战争方式,”箬莎的目光扫过那些卡斯蒂利亚人“我们的军队不会和敌人持续很久,更不会让敌人把战争拖进漫长的冬天,对我们来说占领城市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要的是斐迪南的妥协。”
箬莎的话让卡斯蒂利亚人觉得意外,他们不知道这位女王哪里来的信心认为战争可以很快就出现结果,更不明白她如何确保斐迪南会接受他们提出的条件。
不过贡萨洛从前线送回的信让他们多少从中看到了一些端倪。
卡斯蒂利亚与西西里联军在两国边境上的行动是迅速的,或者说西西里人成为了进攻的主力。
贡萨洛在信中不止一次的感叹西西里军队那令他惊诧的效率,这也给了他尽早结束这场战争的信心。
“确立一个明确的目标发动一场战争,然后在这场战争把我们拖入无法脱身的泥潭迅速结束它,这是我们的目的,”亚历山大在回信中肯定了贡萨洛做出的判断“我之所以在加冕仪式之前发动战争为的就是提醒我们大家都不要让自己陷得太深。”
而箬莎给贡萨洛的回信则是这样写到:“尊敬的将军,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就明白了我们的意图,对于你卓越的指挥才能我深有信心,你在塞维利亚的失败是不公平的,因为你面对的是一支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军队,现在你是他们的指挥官,我相信以你的才能一定能够让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
“……另外将军,经过我的观察我认为有必要提出这样一个建议,西西里与卡斯蒂利亚人的训练有着截然不同的地方,这会导致在战场上出现双方协调不力的局面,因此我建议您尽快组织一支由双方士兵共同承担的混合部队作为双方之间的联系,这样才能更有效的将两支军队结合起来……”
当箬莎把这封回信给亚历山大看时,亚历山大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妹妹的确是个天生的王者。
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个骄傲的人,他甚至敢于当众斥责教皇,也会毫不顾忌的讽刺一位国王为“某个小国君主”。
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天生是不为君主们所喜爱的,至于伊莎贝拉对他的宠爱那纯粹是个异数。
箬莎不是伊莎贝拉,也绝不会用那种完全宠惯的方式试图得到贡萨洛的效忠和认可。
她是西西里女王,还是一位军队统帅,更重要的是贡萨洛曾经是她的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