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佩斯冷漠的看着面前的拉迪斯拉斯二世,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时候的匈利亚国王。
疯狂,盲目,或者说还有自以为是,这是采佩斯认为这位国王所拥有的一切缺点中最让他难以容忍的几点。
采佩斯始终认为他的敌人应该是如巴耶塞特二世或是其他如同苏丹一样的了不起的人物,哪怕不是这样的,也应该是那些足以能让人既敬畏又恐惧的人才对。
可是让采佩斯失望的是,那个一直以来被他视为最大敌人的苏丹却出乎他意料的在一片怀疑中突然退出了巴尔干这个绚丽的舞台。
相反倒是在他眼里丝毫不值得依靠的拉迪斯拉斯二世却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只是现在采佩斯才忽然发现,之前他对这位国王的看法显然是错误的,至少他的决断是错了。
谁能想到变故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哪怕是清楚的知道只要奥斯曼人撤退,紧接着就会在联军内部爆发种种矛盾的那些人,也不会想到国王会在奥斯曼人还没有撤军,而科森察军队刚刚进城的当晚就要发动袭击。
“这是必须的,”拉迪斯拉斯二世像是要说服采佩斯,又像是要说服自己,他的声音中透着茫然和少许的不安“蒙蒂纳伯爵对索菲娅的影响太深了,这是个很糟糕的事情,你不这么觉得吗,大公?”
采佩斯默默点头,他知道国王在担心什么,也是因为这些担心他才决定抛弃之前的仇怨,和拉迪斯拉斯二世合作。
奥斯曼人撤走,随后他们要面临的就要是索菲娅成为希腊女这个难题。
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真的认为索菲娅会成为希腊女王,在很多人眼里索菲娅只是一个符号罢了,一个随时都可以抛弃和出卖的筹码。
但是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如果说拉迪斯拉斯二世现在已经达到了当他当初的目的,那么索菲娅就是完成了一件之前从没有人认为她能做成的事情。
这样的结果当然不是拉迪斯拉斯二世,更不是巴尔干贵族们希望看到的,可以说除了那些流亡的希腊遗老遗少们,没有人希望在这片土地上再出现一个“主人”。
“现在这时候的确没有人想到我们会突然发动袭击,”采佩斯微微点头,他不能不承认拉迪斯拉斯二世的这个计划虽然疯狂,却的确很出人意料,特别是在所有人都认为面临与奥斯曼人谈判的关键时刻,不可能引起内乱“伯爵的军队大多还在布库尔堡垒,至于那位科森察伯爵小姐,她的那些士兵虽然有些麻烦,可只要把他们包围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想到这儿,采佩斯脑海里闪过箬莎的身影,虽然他承认在很短的一瞬间他对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可想想现实,采佩斯还是决定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或许那位科森察伯爵小姐曾经令他仰慕,但是未来瓦拉几亚大公的地位更让他为之心动。
只要能成为瓦拉几亚的大公,什么都是可以牺牲的,这是采佩斯在这一刻做出的决定,
至于索菲娅,采佩斯这时候有的更多的其实是一种被背叛了的懊恼。
在他看来如今索菲娅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可是现在索菲娅却正渐渐摆脱他的影响,就如同她如今已经彻底摆脱了拉迪斯拉斯二世一样,随着“希腊公主”的声望越来越显赫,他对索菲娅的影响正变得越来越弱。
采佩斯很清楚希腊公主的这个称号是个很危险的东西,它就如同有着双锋的利剑,在对敌人造成巨大威胁的同时也在威胁自己。
现在这柄利剑对他的威胁已经远远大于能为他带来的战果了。
“什么时候动手?”采佩斯开口问。
“后半夜,”拉迪斯拉斯二世抬头看看头顶的月亮,月光清冷皎洁,随着一片阴云飘过挡住月光,似乎这一刻连天地都被遮住了耳朵的,以便让他们在这个时候进行阴谋“他们现在应该正享受他们的胜利,如果一切顺利,或许我们可以连奥斯曼人都不惊动的解决掉这个麻烦。”
拉迪斯拉斯二世从很早就已经下了用武力彻底解决索菲娅这个大麻烦的决心,只是因为奥斯曼人大军压境,他才一直隐忍着,可是现在来自外部的威胁至少暂时已经不存在,那么就可以彻底铲除心里的那个隐患了。
“而且相信即便奥斯曼人察觉到了城里的变故,可他们也不会掺和进来的不是吗,对他们来说‘希腊公主’这个麻烦更大,”国王回头看看采佩斯“所以对他们来说我们这么做不是也正符合他们的心意吗?”
采佩斯再次默默点头,他知道国王说的不错,对奥斯曼人来说‘希腊公主’这个几十年来始终不散的幽灵的确是个让他们十分头疼的麻烦,从穆罕默德时代到巴耶塞特,或许还有将来的那些苏丹们,他们可能要一直面对这个永远摆脱不掉的幽灵,所以如果有机会能永远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是不会介意给拉迪斯拉斯二世这个机会的。
“那就准备吧,我的人随时都可以为您效劳陛下。”采佩斯压低声音。
“今天晚上注定要是个令人振奋而又恐怖的夜晚了。”拉迪斯拉斯二世再次抬起头,他看到月亮再次露出了如银盆般的真颜,不过这时候国王倒是多少希望月光能够再暗淡些,因为这样很多东西就可以被掩盖在黑暗之中了。
一支军队在悄悄向索菲娅的小宫殿附近逼近,他们从附近的街道上,从狭窄幽暗的小巷里,从更远处偏僻的广场上悄无声息的向着一处集结,路面上映出他们晃动的影子。
城里到处洋溢的欢乐似乎与他们无关,这些军队悄无声息的前进着,当那些还在为获得了胜利彻夜狂欢的人们看到他们时,有人走上去向他们发出欢呼,可很快他们身上那令人不安的气息就让靠近的人感到莫名的不舒服。
从那些士兵的脸上人们看不到任何喜悦和欢快,只有透着嗜血的兴奋和难掩的杀机。
这支军队是拉迪斯拉斯二世手中最精锐也是最得意的力量,迄今为止唯一还保存着建制的最后一支黑军部队。
做为波兰王国的雅盖隆家族继承了匈牙利王位的波西米亚国王,拉迪斯拉斯二世对匈牙利这片土地是既恨切爱的。
他一边为自己能成为这个有着巨大财富的国家的君主庆幸,一边又为那些桀骜不驯的匈牙利贵族们对他的不敬感到闹心。
同时皇帝马克西米安不停的找麻烦也让他十分恼火。
而他也知道,匈牙利贵族们只所以会选择他而不是马克西米安作为他们的国王,真正的原因并非是对他的敬仰,而是他可以接受他们的嚣张跋扈。
这其中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那些匈牙利贵族们在他登基不久就联合起来宣布废除了直到前任国王马加什一世活着时一直实行的平民迁徙权,接着他们干脆解散了作为抵御奥斯曼人中坚力量的黑军。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拉迪斯拉斯二世除了愤怒却是一筹莫展,他根本无法阻止那些匈牙利贵族,除了无奈的接受,他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这种看上去很愚蠢,而事实上完全是愚蠢透顶的举动。
不过他他最后通过努力还是保留了一小部分黑军,他把这支军队召到了他布拉格的宫廷里做为自己的卫队,这次他把这支军队带到了布加勒斯特,而且出于谨慎,即便是在城市最危险的时候他也始终没有动用这支军队。
队伍沿着街道向前走,再经过两个巷口就可以看到索菲娅的小宫殿了。
带队的军官抬手示意停下脚步,他身上的盔甲在月光下闪着幽幽的光亮,看着前面那片略显昏暗的街口,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才微微摆摆手,继续向前走去。
重剑与长矛的寒光不同在黑夜中闪动,空气中混合着盾牌上包裹的皮革与火绳枪的药包的古怪气味。
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街上的宁静,这里距离索菲娅的住处已经很近了。
索菲娅直挺挺的坐在长桌的一边,盯着对面的箬莎,不过她的眼角余光却不住的向桌上摆着的那些火枪望去。
对于火枪索菲娅不是很喜欢,或者说完全是因为对面这个女人的缘故,她痛恨几乎所有火器。
她从很早就知道箬莎对火枪颇为娴熟,因为在那不勒斯的时候,她就是利用这种理由整天缠着亚历山大,然后两个人腻味在一起聊着一些索菲娅从来都听不懂的东西。
索菲娅甚至记得有一次还亲眼看到过他们两个在彻夜畅谈之后睡在一起险些滚了床单的情景,当时因为愤怒她毫不犹豫的把一盆凉水泼在了俩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