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雅的心里忍不住就是一凉,虽然,她明知道,伴君如伴虎,察言观色,通过皇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及动作来揣摩和判断他的心思,是在风云诡谲的朝堂上生存的手段,这样做也无疑是最为理智的,无可厚非。但是生死攸关的关头,刀悬颈上,她与百里九只是一墙之隔,他竟然淡定地站在宫门口,就因为皇上一个犹豫的动作,就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一句话,就止住了进宫搭救自己的想法和冲动,敢于孤注一掷,拿自己的性命赌博。
楚卿尘当时闻听皇上要杀了自己,也是面不改色,稳如庭岳,执棋的手都没有犹豫停顿片刻,依旧谈笑风生间,赢了手中棋局。那也就罢了,毕竟楚卿尘只是楚卿尘,而你百里九却不仅仅只是百里九啊!
都说,感情是盲目的,没有理智,没有思想,但是自己身后这个男人太理智,理智得可怕,可能,自己在他心里,也并不是多么重要。诺雅觉得,自己火热的心好像骤然间就被泼了一瓢冷水一般,“吱吱”地冒出一缕焦烟。
百里九似乎觉察到了诺雅的敏感,圈着她的胳膊紧了紧:“他的判断不会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上的心思,再说有他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的。”
他?是谁?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沉默。
第二天,皇上对于秦宠儿册封的圣旨就下来了,一同随着圣旨来的,还有一套夫人的服饰。
秦宠儿穿上它,盛装打扮了,在浮世阁门口转了八圈,扬眉吐气。
诺雅这才相信,昨天自己差点吓得尿了裤子的玩笑,果真是因为秦宠儿,只是,皇上的心思,大家都琢磨不透罢了。
还听说,昨日到最后,还是蕙夫人给自己解了围,说是诺雅怎么说也是自家儿媳,到太庙里祭奠自己的祖先也没有什么不对的。皇宫那样大,自己又人生地疏,竟然能够径直找到太庙的所在,说明还是一家人的缘分。她这才被侍卫七手八脚地解下来,抬进欣儿的宫殿,着急忙慌地宣太医。
自己被无辜连累,吓得屁滚尿流,又在太阳下面几乎被晒出油,秦宠儿还耀武扬威地从一念堂跟前走过去,肆无忌惮地讥讽自己今日的寒酸打扮,掩着唇“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活生生像一只产蛋的老母鸡。
百里九的承诺令她再也不会忌惮林诺雅手中的方子,可以随心所欲地招惹,只是掌握好分寸就可以了。
皇家没有行册封仪式,但是百里府好歹也是扶正,不能悄无声息地一句话就算了,必须要好生张罗,就算不敲锣打鼓,也要大宴宾客,庆贺一番。
听说尚书府三番四次地往这里跑,说是要风风光光地十里红妆,重新嫁女儿拜堂。
百里九不予理会,全都交托给了老夫人全权处理。老夫人又年纪大了,禁不得这样烂心眼子的琐事,来找诺雅商量,希望她能够帮忙筹备一二。
诺雅从皇宫里回来以后,心情恹恹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没有恢复过来。老夫人的话更是像簪子一样直接扎进她的心坎里,刺得鲜血淋漓。这世上能有哪个女人果真这样贤良大度,甘心为她人做嫁裳?这次,诺雅不想装了,也不想逞强,自讨苦吃。
诺雅觉得,这个差事可能比较适合安若兮,毕竟刚刚听说,她将自己身边的丫头夏舞收了,想推进百里九的怀里做通房丫头。这个女人这样喜欢拉皮条,成人之美,这样的差事应该当仁不让才是。
老夫人只知道诺雅这一阵子身子不好,二皇子也频繁出入,给她请了不少的大夫,但是具体病情如何并不知情,只觉得她每日能吃能睡,与常人无异,所以才会上门相商。但是今天她看到诺雅的脸色,勉强的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起身走了。
后来听说筹备大婚的事情果真就落在了安若兮的头上,这点秦宠儿颇为得意,冲着安若兮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安若兮也不顶撞,咬牙忍了,强颜欢笑。诺雅不清楚,她这样委曲求全的究竟是贪图的什么,冷眼旁观,带着苦涩的心情幸灾乐祸,无异于黄连树下弹琴,倒是果真看出一些门道来。
秦宠儿的无理取闹,安若兮的隐忍宽宏令老夫人十分不忍,对安若兮格外关照起来,百里九竟然也开始对她嘘寒问暖,看着她强颜欢笑的脸,叮嘱她好生保重身子,并且在秦宠儿对她呼来喝去的时候,会挺身而出说两句公道话。
而且,因为婚礼的筹备,安若兮有了接近百里九的机会,她可以楚楚可怜地向百里九展示自己一脸的倦态,旁敲侧击地让刘婆子等人告诉百里九秦宠儿究竟是如何的无礼刁蛮。
这样无休无止的明争暗斗,诺雅觉得累,替安若兮累,自己也感到精疲力尽。
百里九依旧是每天宿在一念堂,搂着诺雅睡觉,尽量贴近她,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诺雅依然巧笑倩兮,笑得得体而大方,只是,少了一些玩笑,笑意虚华而不实。
终于有一日,百里九忍不住,向着诺雅伸出手。
“诺雅,你养颜祛疤的那个方子能不能给我?”
诺雅正在滚汤圆,是百里九最喜欢吃的黑芝麻陷,掺了桂花蜜。她翘起晶莹透明的指尖,将软软糯糯的汤圆在糯米粉里滚动。听到百里九说话,她的手一滞,手下使力有点大了,汤圆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