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一口气儿选了四五个,打算从中再挑选一个最想要的,但左看看,右看看,哪个都不舍得,正犹豫间,就听拥挤不堪的人群中遥遥传来一声被人踩住了鸡脖子一般的呐喊声:“监市来啦~~~”
“轰~~~”
拥塞不堪的西市大街,登时发生了神奇的一幕。
所有的正在拥挤的、涌动的人群突然静止不动了,不管是行人、车马,俱都一动不动。动的是那些本来不动的摊贩。
铺开摊子的,就似屁股底下安了弹簧,嗖地一下跳起来,将铺开的粗布摊子对角儿一折,迅速一搂,往肩上一扛,撒腿就跑。
摊着小车的,抓起凳子往车上一挂,推起小车就狂奔起来,一路跑一路叫:“让一让,小心烫着,小心啦小心啦……”
还有那扛着东西做生意的小行商,更是健步如飞,就听得轰隆隆、哗啦啦、叮叮当当,叽里咣啷,只片刻功夫,满地狼籍,两侧道路迅速被清理出来,眼下这拥塞不堪的人群若往两边稀释一下,大家都能畅通自如。
监市,就是城管。这一职能的人一直都有,但是,他们一向也是治理并不严格,这家弄俩瓜,那家弄仨枣儿,得到小便宜,就都睁一眼闭一眼了。
但这一遭不同,上头严令,一旦抓到,“作案工具”要统统没收的。这一消息,在长孙宰相的命令传达出来,具体执行措施还没执行的时候,两市乃至其他坊市间的小集市上的摊贩们就都知道了,是以才有此刻这种效果。
人群中,一个身穿公服,明显是刚刚散衙回家的公人赞叹道:“京兆尹、万年县、长安县、不良人、联署监市,治理秩序,效果就是不同啊……”
话犹未落,就见“城管们”挥舞着棍棒呐喊而来:“不要跑,站住!站住……”
犹如狂风扫落叶一般,“狂风”逐着“落叶”,呼啸而去。
那个吹糖人的老汉,蹭地一下跳起来,推了小车就跑。深深好心提醒道:“大爷,你的凳……”
话犹未了,她就发现原地空空,原来那老汉是把凳子拴在腰间的,这一站起,那凳子直接挂在了后屁股上,老汉对深深的话充耳不闻,刹那功夫就消失在滚滚洪流之中。
深深发了阵子呆,这才发现……钱省下了。
深深笑逐颜开,攥着五六个糖人儿,笑眯眯地转过身,伸出舌头,很灵活地一舔,那种陶醉的样子,很容易叫人想入非非……
摊贩一走,道路畅通,李鱼带着深深,顺利过了大街,赶到了褚府大门前。到了门前一看,却见门左一个坑,门右一个坑,坑都不深,先挖出来,只是方便定位。
此刻,门前只有一人,光着脊梁,扛着镐头,正在吭哧吭哧地刨坑,累得汗流浃背。大门旁院墙上,搁着两根丈余长的黑色柱子,柱头上还有瓦筒覆盖,这叫阀阅,在左曰阀,在右曰阅。
这是功勋世家标榜功勋,将功业张扬于门前,立柱为记的一种建筑。这是只有真正的功勋世家才拥有的殊荣,普通人家,无论你多有钱,也是没资格称阀立阅的。
没道理啊,老褚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说了,就算不想请力工,自家府上好多兵将呢,免费的劳工,没有不用的道理,怎么就一个人在刨安装阀阅的坑儿?
李鱼定睛瞅了瞅,这个干活的人有点面熟,好像在褚龙骧身边见过……
深深姑娘凑过来,贼眉鼠眼地打量那刨坑的大汉:“小郎君,这人长相不错诶,这肌肉,真结实!”
李鱼点点头:“嗯,这人是戚旅帅,褚将军的小舅子。他姐能嫁给褚将军,长得一定不赖。他这弟弟,又岂会丑了。”
“哇!是褚大将军的小舅子啊,自己家亲戚,怎么这么使唤人家呀,这褚大将军真是……”
李鱼叹了口气:“这不是因为有人大嘴巴嘛,就多了一句嘴,坑了我,也害了他,真是本事啊!”
谁说胸大一定无脑的?深深姑娘马上就醒过味儿来,她下巴往下一勾,搭在两团丰沃肥挺之上,手里攥着都舔化了的小糖人儿,做贼似的小声道:“小郎君,咱快回府吧。挖坑,有什么好看的。”
李鱼嘴角牵了牵,道:“我好好看看,免得哪天自己再掉坑里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