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素来拥护皇上的那个小圈子,如果我每次都说一不二,那就尾大不掉了。”
越千秋顿时心中一凛。他何尝不知道高处不胜寒,可竟然要这样谨慎地安排筹划,甚至给自己再多树立一个对手,这官场也未免太不好混了!然而,想想自己同样是看上去风光,实则要周顾到方方面面问题,他又觉得爷爷的顾虑非常有必要了。
因此,他须臾就绕到越老太爷背后,原原本本将今日发生的种种说了一遍,连带东阳长公主对他和沈铮的那些话也几乎一字不漏,一面说一面还轻轻替爷爷松着肩膀。等到说完,他就直接搂着爷爷的脖子趴在人背上,低声问道:“爷爷,真的不要紧吗?”
“只要你没有藏着掖着什么,那就不要紧。”越老太爷反手轻轻按在小孙子的手上,用非常轻描淡写的口气说,“你只管按照你自己想做的去做,如果不高兴去给萧敬先找什么亲事,那个女人自有我来应付。要我说,你有那功夫,还不如先料理好你自己的终身大事。”
“呃,我还早呢,爷爷您别皇帝不急太监急……”越千秋冷汗直冒,三两句搪塞了过去之后,他正想把话题拐到严诩头上,却没想到越老太爷对他勾了勾手。他连忙把头凑了过去,却听到了一句让他不可思议的话。
“七年前我装病那一次,你还记得吗?”
越千秋顿时一愣,心想哪里会不记得,这辈子他都不会忘了自己差点心脏再度停跳的那种经历。可在脱口而出那一声记得之前,他却一下子警惕了起来,立时问道:“爷爷你想干嘛?有些事可一不可再,你总不会想再把别人耍一次吧?”
见越老太爷没出声,他连忙加重了语气说:“再说了,那一次是别人背后非议你和长公主的关系,这一次却不同,爷爷你本来就敌人够多了。你要是一病,回头人家只要揪着你身体不好应当退位让贤这一点,爷爷你就算再大的本事也很难翻盘吧?”
“谁说我这次也要装病?”越老太爷没好气地把手肘在扶手上一搁,随即斜睨越千秋,“我是想告诉你,我用过一次装病,成功了;萧敬先用过一次装重伤,也成功了。我要是再用,那不是黔驴技穷?正好霁月那丫头的事已经早就有人注意,既然如此,就趁着正好能轻松解决的时候抛出来,正好让钟亮那个野心勃勃的站出来振臂一呼,这不是一举两得?”
见越千秋瞠目结舌,越老太爷不禁笑眯眯地说:“怎么,你还以为接下来还要你出马装病或装着被人行刺?你那么显眼,只要出点什么事就容易让人怀疑你是演戏。不过小千秋,示敌以弱,诱敌深入,永远都屡试不爽,你那老爹在北燕装病请辞秋狩司正使,和当初萧敬先真的被人捅了两刀一样,他也真的是风寒大病一场,差点命都快没了。”
出了鹤鸣轩,越千秋一路走一路感慨,这年头真连演戏也是个技术活,稍有不慎就可能把自己玩死。当他回到了亲亲居时,却只见安人青气急败坏地快步迎了上来。
“九公子,三皇子去见秦家二舅爷,出来时被一群监生堵了个正着。徐老师虽说见机得快通知三皇子,厉天航背起三皇子,他也跟着把人护送走了,但二舅爷却被人骂和北虏沆瀣一气,还说通敌卖国,吃了几记老拳,伤得不轻,人被紧急送回秦家去了。”
听到这里,越千秋顿时火冒三丈,可随之便心中一跳。
等等,爷爷刚刚才说苦肉计,周霁月的事也就算了,毕竟那是早曝光不如晚曝光,可秦二舅居然被人打了,这不是故意的吧?
哪怕素来什么都听爷爷的,而且秦二舅不是他亲舅舅,可是,人家素来仗义,和他关系也向来不错,今天更是因为他居中牵线搭桥,这才和三皇子见面,现如今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就被一群酸书生打了?就算是爷爷,如果这么算计姻亲,那也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当越千秋想都不想立时回身直奔鹤鸣轩,却在门口和阴着脸出来的越老太爷碰了个正着时,他却心中一动,不知不觉停下了原本气冲冲的脚步。
当看到越老太爷屏退那些护卫,随即方才直视着他,他就坦然说道:“爷爷,秦二舅被人打了,我得去看看他,所以先来和你说一声。”
“怎么,觉得是你爷爷我干的?”
越千秋立时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这怎么可能,爷爷才不是那样的人!”
越老太爷阴沉的脸上这才稍稍露出了点儿阳光。
“我本来约了秦家老大,打算告诉他一声,秦家被人盯着很久了,万一有点什么事,他别着慌,谁知道转眼间秦家老二就出了这种事。虽说此事一出,必定有一大堆人对我群起而攻,示敌以弱,诱敌深入是绝对够了,但牵扯一群无关的书生,哪怕是愚笨迂腐的酸书生,再加上一个无辜的秦家老二,那怎么是我做事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