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秦刚刚对越千秋和严诩的自我介绍并不是开玩笑,在科场数次受挫之后,他终于懒得在那些官样文章上浪费时间,再加上敬慕竺骁北为人,便投了过去,本来只是谋士,没想到那位大将军每每喜欢亲自上战场,久而久之,他最初不过平平的医术竟是历练了出来。
而且他尤其擅长医治刀剑外伤。为此,他还开玩笑,大将军应该发他两份薪俸,结果人家真的给了!也正是因为竺大将军对他一如亲人,推心置腹的情分,他就连请封的官职都辞了出去,只安安心心地为竺骁北出谋划策,顺带治一些麻烦的病人。
此时此刻,这位外伤圣手先看伤口,再诊脉息,最终却是犹如泥雕木塑一般枯坐了许久。直到越千秋忍不住催促,他这才摇了摇头道:“晋王殿下之前实在是太饮鸩止渴了。如此重伤却不好好休息,硬是要装成没事人一般在外活动,想也知道,那虎狼之药岂是等闲?”
此话一出,越千秋不禁脱口而出道:“那怎么办?我劝过他的,还给他熬过大补汤……”
见姚秦侧头看了过来,他心里咯噔一下,刚刚还挺响亮的嚷嚷顿时渐渐低了下来:“难不成我做错了,不该让他大补?”
“不,九公子没做错,应该说,幸亏你给他大补过,否则如今的亏虚恐怕更大。”
看到越千秋如释重负的样子,姚秦心想越家这位九公子此行跟着两位正副使出使北燕,能把北燕赫赫有名的妖王给带回来,除却利害,恐怕还有些情分。因此,鉴于大将军和越家似乎私人交情很好,他就多解释了几句。
“晋王殿下所服的虎狼之药究竟是什么成分,我一时还不得而知,但这样的药物既然能让人最初看起来完好如初,那么除却药劲过后精神萎靡,当然还有别的代价,那便是压榨人的潜力,或者说,生命力。也就是说,这样的药用了之后,需得立刻大补调养。”
越千秋听到这里,终于脸色巨变,看向萧敬先的眼神立刻就有些恶狠狠的,竟是气得直发抖。
“他明明知道我身上带着人参,居然就是不对我说需要大补!他这是考验我是不是?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放在心上,都指望别人吗?”
“千秋!”严诩看出越千秋气得很不轻,连忙伸手压住了他的肩膀。见越千秋立刻安静了下来,却咬牙不吭声,他就对姚秦说道:“还请姚大夫施展妙手,给这个逞强的家伙好好治一治。”
“他这伤势不好办,但还没有那么危急。他既然敢那么用药,想来也不会在乎将来老了少活十年八年。”开了个玩笑后,姚秦就摇摇头道:“这样,我先给他清创外敷,再开一个内服调养的方子。唉,这么年轻就对自己这般心狠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越千秋原以为还要去打水又或者找烈酒,没想到姚秦带着的那些瓶瓶罐罐里,本来就有一罐是特制的烈酒。眼看那蘸着烈酒的棉布一点点擦洗着那两处伤口,纵使萧敬先被自己打昏了过去,眉间仍是紧蹙,越千秋只觉得心烦意乱,干脆就撇下人来到窗前。
他正发呆,就只觉得脑袋上压了一只手,当即闷闷地说道:“师父……”
“人家身上的伤,你生什么气?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不觉真把他当成舅舅了?”
越千秋登时为之气结,转过身怒瞪严诩时,就只见其脸上赫然笑意盈盈,分明只是开玩笑。他没好气地用手指指正在忙活着治伤的姚秦,这才悻悻地呸了一声。
“我是看不惯这家伙动不动就发疯乱来的做派!如果他姐姐在九泉之下知道她一走,弟弟就这样乱来,肯定也会气得恨不得爬出来,拎着他耳朵找他算账!什么叫亲人?自己即便不在了,还希望你过得更好,那才是亲人!谁乐意看亲人没事跑到九泉之下和自己相会?”
“话糙理不糙,算你小子说得对。”严诩笑着敲了敲徒弟的头,随即就问道,“话说你给这家伙熬过大补汤?是我之前那方子?”
“之前一直都没顾得上,在固安时既然闲着没事,就熬着吃了三天,本来是为我和小猴子熬的,想着他正好受伤,给他留一份,谁知道竟然阴差阳错有点用。”
说到这件事,越千秋心情还是有些糟糕,竟是不知不觉狠狠一拳捶在墙上:“要是他到金陵还这样随随便便乱来,我非得让他好好看看厉害不可!”
话音刚落,就只听软榻上传来了一声非常微弱的轻笑,越千秋转头一看,竟是萧敬先醒了。他也顾不得这是不是在嘲笑自己,连忙快步冲了过去,就只见萧敬先赫然满头大汗,分明是刚刚被疼痛折腾醒的,但他的表情和眼神之中,却显出了轻松的笑意。
“那我可得赶快把伤养好,看看你能拿出什么厉害手段对付我!”
越千秋不知道刚刚的话到底被萧敬先听去了多少,却又不想让这家伙打蛇随棍上骑上头来,当即恶狠狠地说道:“那你就走着瞧!这是大吴,不是北燕,小爷我花招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