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福王识破假二爷(2 / 2)

侯门纪事 淼仔 5854 字 17天前

垂首对地,心神全放在耳朵上面,把随风而动的月光看成无数幻影,杜氏幽然叹气。

她不是个十分爱床第的人,这与古代女性接受的教育和环境有关,也有杜氏的个性有关。真的有天性,再教育再环境也控制不来。

杜氏爱颜面,这也是她接受的教育和环境使然,她看重的是这个。

不是太爱颜面,也不会去往袁家和宝珠理论,自己碰一鼻子灰回来。就是为了颜面,杜氏才不服宝珠颜面比自己高。

颜面,是她今晚坐在这里静候的主要原因。

等的是她的丈夫。

她知道余伯南白天回来,也知道他去了袁家。也同样的打听清楚,赵大人没有骗她,赵大人和余伯南一起迈入的袁家大门。

以杜氏的见识她还能怎么想?只能当袁将军夫人交游广阔?百思也不能想明白,一个女眷不和女眷常往来,要和外面男人三天两天的会面,有时候还一天一回。

杜氏不想回去,就只能视而不见。有时候她冷笑,像是全大同的人都在维护袁将军夫人,不管她肚子挺得已经老高。

她是秋天里生,这夏衣凉薄的,早就全大同的人都尽知袁家又要添孩子,指责袁家的人像是一个没有,往袁家恭喜的人却是不少。

袁家的孩子。

长女许亲皇太孙。

次女许亲兵部沈家。

长子次子路还走不利索,先有了爵位。

这再生一个下来,会是什么样的身份?津津乐道的话,杜氏虽让全城女眷们隔绝,也听到一些,她就只能自己闷闷,潜意识里无法更改,还有为宝珠担心的心思。这真的是你丈夫的?

孩子,也是杜氏的心头痛。

她本以为妾有了,孩子跟她生的一样。但真的有了妾生子,而且这孩子好几岁都跟着巧姨娘和父亲长大,和她是不亲的。

本来她可以管教,余伯南并不理会。夫妻生分以后,余伯南就不客气上来。让人传话给她:“哥儿大了,再过几年就开蒙念书!送到京里去给祖父教导,你不必管!”把杜氏又弄一个大红脸。

余伯南回京述职,余老夫人疼爱孙子,常带在身边,杜氏已经觉出不是自己孩子的那层隔阂,又有余父本不想让孙子往边城来,但孩子随父亲长大,恋着他又哭又闹,余伯南舍不得,带上了路,巧姨娘自然也要随同,更给杜氏一层不舒服。

她对为人主母把握度高,倒不会让巧姨娘踩下去,所以独不担心姨娘。

现在只担心她的丈夫。

他等下要么进来,见到自己还在,还会撵自己走吗?要么他今晚不进来,明天见到自己还在,还会撵自己走吗?

胡思乱想着,把团扇都撕下两条绢丝也没发觉,只呆呆对着地,想着怎么化解眼前这一时的局促境地。

“当!”

门闩声响动,杜氏先惊得一跳而起。门上竹帘子,冲到帘后去看,见一个人飘然进来。他是美风姿的,像那月中的月,像那花中的叶,像春风下的玉白石,有风流有倜傥有无人能比拟的迷人之处。

杜氏的舅父母在杜氏面前时常的得意,就是他们是见过余伯南本人以后,再给外甥女儿定下来,外甥女儿后来因余伯南放的外官偏远不肯跟去,有退亲之意,舅父母好大不高兴,给了杜氏好几天的冷言冷语,把这亲事强行促成。

这会儿杜氏把丈夫再备细打量一遍,还是满意的,也就更小心行事。悄步儿退回榻上,装着赏月没有睡,听着余伯南到了院中,他在这里就可以选择去哪里。去姨娘房中,转弯儿走另一个台阶上廊下。去妻子房中,笔直走就得。

幽幽一声叹息,可以勾得人心动那种,从房中逸出。

余伯南负手停下,反而有些高兴。她还没有睡?这正好。就是她睡,也要把她叫起来。这没睡却是方便得多。

余大人白天事情太多,他常往外面跑,公事积压,赵大人解决一部分,但不能完全,还有的必须府尹大人自己办,就只有晚上这个功夫和杜氏来说话。

今天实在太晚,也能推到明天晚上早早来说。但余伯南等不及,他答应宝珠的话,他亲手摔碎了玉,他一刻也不会再拖拉,今天回来,就今晚把这话和妻子说个明白。

脚步,往正房里来。

值夜的丫头让杜氏撵出到隔壁,但想到自己当差,起来问候。廊下请个安:“老爷回来了,可现在要用热水吗?”

余伯南也不要她,摆手道:“我在前面洗过,你去睡,不叫你别过来。”丫头落得轻闲,垂手答应,继续回去睡觉。

“格格”,拂动竹帘,余伯南早在帘外就见到杜氏独自黑暗里坐着,这就进来坐下,也不掌灯,开门见山:“有话同你说。”

杜氏心绷得紧紧的,这心情必须坐得正,这就直起腰身,用一种拿捏推敲过的,既不奉迎也不低声下气的平淡语气道:“你说。”

“你若是要留下,再也不能妄自生事。你若是要走,那就便,我这里,是要再纳一个平妻。以后你在京里,我在任上,你在京里有父母亲,我不担心。我在任上有妻子,也不劳你挂念。”语气顿上一顿:“你若是要休书另嫁,那也简单,你我并没有孩子,也少许多麻烦。”

千想万想,杜氏没见到他时,想过许多次,都没有余伯南的话透彻。猝不及防,她原地愣住。脑海里平妻,休书,没有孩子,夫妻各自天涯晃动不停,杜氏叫出来:“这话儿是怎么说,我已经嫁给你,也跟了你来,你打发我走,我没有走,是当时气话不是吗?我在等你回来,想和你好好说说,没想到你却早想得这样明白!”

“是,”余伯南温和地道:“只是你我的事情,不说开也罢。但妨碍到别人,不说清一天也过不下去!”

杜氏气结:“你,又是为了她…。”

余伯南打断她,厉声地道:“休再乱说!妨碍到任何的别人家里,我都要和你说开才行!”

帘外的风把月色吹进来,又让竹帘隔断成千千段,一如杜氏此时的心情。委屈,犹如那夜里暗暗爬行生长的藤蔓,凡走过的地方无不勾攀抓连,乱了杜氏的心。

良久,夫妻相对无话可说。

杜氏也并没有哭,她已经为袁将军夫人哭得足够,不想在今晚再让她得意一回。她的人都还没有出现,就能勾出自己眼泪吗?

喘息,也没有粗重。夜色是这般的凉透人心,夏夜难得的凉爽好时辰里,又让丈夫的话打到透心的凉,又不愿就此回京,也就没有暴躁,只有细细的怨,在细细的呼吸里穿行。

“嗤!”

杜氏点亮了烛,烛照亮她的一层幽怨一层不甘,也照亮余伯南的一段平静一段结束。

她并不想走,所以就幽怨。

他并不想再让宝珠为难,所以就一心的想结束。

夫妻眼对上眼,都平视对方时,都看出对方的心头不是不着调的恼和怒,也都放下心来。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这就好。

……

要说余氏夫妻原本是各怀心思,余伯南自从没娶宝珠,娶谁都是一样。但如果娶对了人,余伯南心头最后一丝遗憾不会出来。

但娶的是为人只守自己的杜氏,让余伯南对内宅应该会出来的眷恋全都没有。

他娶妻反而不愿意跟着赴任,妾随身妾生子,妾与女眷们往来,余大人不知道要妻子还有什么用?

所以他说杜氏走后,愿再嫁,就给她休书,好在没有孩子又省一道事情。所以他说他纳平妻,这里虽离内陆也偏远,和上一任那处处蛮夷地不同,他不能再让妾抛头露面去,让别人把他给笑话。

这里有宝珠,余伯南打发个妾出门,他头一个不敢见的就将是宝珠。

杜氏呢,已嫁人数年,再嫁哪有结发如意?细数一数,她的丈夫生得不错,官职就这个年纪来说,来守重镇,也算青年得意。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是过多问内宅事的人,有些不如意,他自家忍下,是并不乱动粗的人。

再找一个像这样的家,杜氏自问难以找到同等模样儿,同等青年重职,同等家庭的人。再有像输得一丝不挂的走了,这走的也太难堪。她并不是为夫妻恩爱。

这就对坐下来,反而生出一致的想法。

“你看,你总是要人主中馈的不是,”杜氏拿出自己全部的耐心,也拿出自己的全部机灵,和余伯南摆说着。

余伯南点点头。

“你纳平妻,难道比得上我?”杜氏不把夫妻恩爱放在首位,妾生子她全不在意,就是她也有亲戚为官,来往也算照顾,真的余家做事不端,也有人为她说话。

她有她的底气。也正是因为她认为夫妻恩爱,不仅限于情意,与双方家世有关,她才敢去和宝珠理论。她认为袁将军夫人是不如她的丈夫,她怎么还敢在丈夫不在家时私会自家余大人?

对于这个问题,余伯南却皱眉头。

杜氏有点儿提心:“怎么,你再纳平妻,会比我好?”平妻,不是结发。而且杜氏年青尚在,家里凡有的事情都是先落到杜氏头上再给别人,杜氏不信那名门娇娇女会给余伯南当平妻。

而她的丈夫也不是那拈花惹草,爱和人有情意的人。

没了宝珠,余伯南的情意早就淡得没有。

不是情意上面来的,杜氏才不担心余伯南能娶到比她好的人。再娶一个,也不过是这样的过。

余伯南继续锁眉头:“再娶一个比你好的人,我能!”

杜氏的心头一凉,这才想到她的丈夫现在官职比过去高。余伯南却道:“只是添麻烦。”余大人眸对夜色,想到他往这里来时,太子对他说的话。

“边城重镇,每一道都是门户!最近不太平,苏赫也能瞬间攻破。让你去,是你素来谨慎。你得守好它,不能再放进一个来!”

余伯南的全部心思都在当差上面,而再纳妻子,要挑人,选的不好,进了家门再退,这笑话余大人闹不起。余伯南说这样的话,不是挽留杜氏的意思,只是源源本本的把话如实说出。至于杜氏听到是什么心情,以为自己留她,那她再不收敛,余伯南还是会另纳妻子的。

先告诉她:“再找一个,不难,就是我没功夫。”

自然的,他最后一句是:“等你走了以后,我慢慢的寻找就是。”

“那我要是不走呢?”杜氏轻轻的问。

余伯南眉头更紧,对着杜氏上上下下的一通打量:“你行吗?”

杜氏又心凉第二回。

原来,她的丈夫已经嫌弃她到认为她不能再当主妇!这个认知犹如没防备住的雷电,把杜氏打得心头痛起,直燃烧到她的四肢百骸里来。

把她还想留住的薄薄脸面烧得一干二净。

杜氏伤心上来:“你还不知道吧?从你这一回出门去,全城的女眷都不和我走动,”月色明如镜,清楚地照出余伯南面上现出的笑容。

他的妻子让别人排斥,他却有了笑容。在杜氏看过来时,就收起来。用那比八股文还要板的正色道:“这与安四妹妹无关!”

一缕凄凉如丝如水萦绕在杜氏面上,她吞吞吐吐:“但,总是为了她才这样,”

余伯南屏气静听。

“孩子,也没有人玩耍,”余伯南的儿子以前是在自己家里,别人家送来孩子和他玩。

余伯南一语惊杜氏:“送去袁家玩耍便是。”

宝珠的儿子,自己的儿子,一处玩在春光下。余伯南又回到小时候,他和冯家的几个公子,掌珠玉珠宝珠时常抓蝈蝈儿钓鱼…。心头微有痛楚,余伯南的心才收回。那时候要是知道后来的事情,那时候就应该拐宝珠的心走。

当时是玩得挺开心。

杜氏面如土色,就是让她带着孩子去跳山涧估计也就这表情,支支吾吾:“人家,怎么肯见。还有事情没告诉你,现在就是出门买个东西,都有人多收钱,昨天我打发人去城外买,城里的车又不肯雇……”

余伯南忍无可忍的失笑,虽少年做出错事,却是心性厚的人。见妻子面色发白,忍下去不再笑她,头一句又是:“这和四妹妹无关,”

杜氏忍无可忍的叹气,什么是和袁将军夫人有关的呢?

“我不能这么没脸面的走!”杜氏让丈夫的笑激得红了脸,好似身上桃红色的衣裳。余伯南目光从她面上的涨红,慢慢才看到她的衣裳。这个时候怔上来,发现妻子打扮得楚楚动人,应该是在等自己。

心情微动,杜氏察觉出来。扭捏用团扇挡住半边面庞,又怕挡全了,余伯南见不到自己的粉腮红唇,又拿下去一些,垂着头,又把扇上绢丝撕扯起来。

街上打更声出来,“三更了……”余伯南站了起来,他明天还有事情,不能陪着杜氏没完没了的说下去。

往里间走:“如果你不想走,那你丢的脸面,你自己扳回来,别来寻我。”这是他的正房,他是不管杜氏走还是不走,他今晚要睡在这里。

身后,一个人悄悄儿的跟上来,她一句字也没有回,只随着走了进去。

……

那道身影裹在黑色盔甲里,又一次从靖和郡王不远处经过。靖和郡王在今天夜里,已是第三次看到他。

身影似光如电,骑的是一匹好马。那马,像极熟悉的一个人,那人,也像极熟悉的一个人。

今夜有雾,把他的身影衬得朦胧伟岸,他本就是个很英伟的男子,在他活着的时候,江左郡王极宠爱他,他的部下极爱戴他。爱戴到他死以后,他的部下也不肯归依任何郡王,要奉江左郡王的女儿平阳县主为主帅。

那是霍君弈,那个头颅让东安郡王砍下,血流尽山谷的英勇将军。

雾中星月都看不清楚,何况是一个人。奉命拦阻苏赫的靖和郡王,离得稍远都快看不清苏赫的弯刀,却总能看得清楚这不时出现的,本该早就投胎的人。

据说投胎以后,就不会再作祟旧事。他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还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靖和郡王面白如纸。

他知道为什么,他的内心微一颤动,就看到那“霍君弈”身边又有三个淡淡身影。他们分别是最拥戴霍君弈的大将。

也是葛通曾向袁训提起的,自他外祖父江左郡王的人马归靖和郡王以后,莫明失踪的三个人。

周止,刘才和贺梦南。

记忆中,周止是个左撇子。刘才脖子比别人长,贺梦南使的兵器不多见,是个青铜古啄。

和不远的几个人一模一样。中间的人,左手长兵,右手才是短剑,旁边有个人高扬着脖子,像是能长得夜空里,另外一个是古怪的兵器,是个古啄。

寒意陡然就上了靖和郡王背脊,让他身子一歪,对着马下斜斜就落。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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