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节 十三将士(2 / 2)

偷香 墨武 3325 字 17天前

大院尽头的堂中正坐着一个清癯的老者,老者鬓角微白,很有文人的气息。他用厚重的毛毯盖住了双膝,眼见众人前来,也不起身,望着单飞道:“单兄弟,老朽不利于行,未能远迎,还望见谅。”

他一眼就认出单飞,单飞并不意外,暗想看班营的举止,显然和此间主人熟络非常。班营未至楼兰时,说不定让班氏子弟快马到了楼兰、将商队的情况说与此人,而班营将他单飞的事情话于这人,又说明这人对班营而言很是重要,毕竟班营不是四处张扬的人。

班老爹果然道:“单兄弟,一直未和你说及,这老头子是我的兄弟,叫做范乡,是故乡的乡,不是米饭香甜的那个饭香。”

那清癯的老者哑然失笑道:“老班,你不用这么提醒我备饭的。”他拉动下身旁的一根悬空绳索,有悦耳的铃铛声远远的传开。有一颇为明丽的韶华少女入内,轻声道:“范爷,酒菜已然准备妥当,眼下就要上来吗?”

那清癯的老者笑道:“相思,你再不把酒菜上来,只怕班老爷子就准备翻我老账了。”

那叫相思的少女掩嘴轻笑,却不由看了单飞一眼这才退下。

班老爹亦是哈哈笑了起来,“老范,你就算把酒菜端上来,我也是要翻翻老账的。”转望单飞,班营介绍道:“这老头儿和我是多年的朋友,当年并肩在西域混过,他的祖辈在西域很有名号。”

范乡摆手道:“老班,你翻点别的烂账好吧,若论我的祖辈,如何比得上定远侯?你这么说,是不是又要吹捧自己?”

这两个老人的年龄加起来早就过百,还和孩子般调侃,单飞望见倒是心中暖暖。

班老爹反倒正色道:“老范,你倒是错了,我的确是以家祖为荣,可你范家先祖所为对我而言亦是惊天动地。很多事情,本不应以世俗的成就论高下,有些人位列三公,不过是蠹虫罢了,可有些人哪怕官职再卑,但做过的事情亦能永垂不朽!你若是不信,就问问单兄弟。”

望向单飞,班老爹很是期待道:“单兄弟见多识广,不知可曾听过一个叫范羌的人?”

单飞略有错愕,琢磨着范羌的名姓不语。他虽会客套,但一看班营的若有所期,就知道班营很希望他能知晓此人,可是他一时关联不上这个名字……

范乡微有失落,摆手笑道:“老班,不要说了……我给你准备了好酒。”

班老爹却是执着道:“不行。单兄弟不知道,我就要说给他听听。单兄弟,你不知道,我每次碰到知己都会将这件事说说,不为旁的,只盼有更多人能够知晓。”不顾范乡的阻拦,班老爹坚持道:“范羌并非汉室高官,不过是耿恭校尉手下的一名军吏……可这人做的事情……”

他不等说完,单飞目光微闪,记得一件历史记载的往事,接着道:“可他做的事情着实不负兄弟二字。”

班老爹微怔。

范乡更是神色激动,却还不信道:“单兄弟知道先祖?”他见单飞方才听到“范羌”二字完全陌生的样子,本是心中失落,听单飞这般说,他心有期望,又怕单飞只是客套而已。

单飞沉声道:“恭为司马,破降车师;初置校尉,以恭为之;匈奴争国,攻城甚急;据水绝资,笮粪为汁;耿恭拜天,万死不辞……”

他蓦地说出这么几句,柱子等人茫然摸不到头脑时,范乡却几乎站了起来,热泪盈眶道:“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单飞缓缓道:“清泉忽滋,扬水示敌;招降不降,杀使陈尸;匈奴围城,食尽煮皮;范羌急难,不朽义气。”单飞一直说到这里,顿了片刻才道:“恭之节义,古今未有,但范羌排除万难的千里救急,兄弟之间的仁义亦是惊天动地,在下怎敢忘记?”

他话语落,范乡眼中有泪,向班老爹看了眼,班老爹知道兄弟的意思,忙道:“我以前绝未对单兄弟说过,你也知道我是老粗一个,如何会编出这般文采斐然的说辞?”

范乡激动不已,单飞亦是心情激荡。他不会歌功颂德,但对真正的义士却从来都是心怀恭敬。

他说的是一件几乎被后人遗忘的往事,但他还能铭记。很多事情终究会化为云烟,但一些事迹,终究被后人记起。

在他那个年代有个拯救大兵瑞恩的电影,一时间横扫票房,被许多人津津乐道,但很多人却不知道远在两千年前的汉朝,就有如出一辙的事实曾经出现,而且远比电影要壮怀激烈。

历史的主角是耿恭和范羌。

耿恭和班超,本是并为东汉抗击匈奴的关键人物。耿恭或许不如班超闻名,事迹却是惨烈很多。他最有名的战绩是在西域以微薄的兵力抵抗匈奴数万大军的进攻。经年累月的抗争,耿恭这些人最惨的时候,饿了煮食弓弩、渴的来喝马粪的水分。就在如此艰苦卓绝的环境下,耿恭还是杀敌难数、坚持不降匈奴,最后在只剩三十几人的情况下,耿恭还能守住城池,最终得汉室救援回转到了玉门关的时候,只剩十三人。守玉门的兵士见到这十三人的模样时,无不落泪动容。

这就是十三将士归玉门的历史。

真正的历史。

可若是没有范羌苦求汉室用兵,在天下人都放弃耿恭这些人时仍是念及兄弟、千里驰援,耿恭这十三人还是不能回转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