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归骂,肩负着捣毁吴军工业基地任务的诺沃西利斯基还是下令发起了进攻,结果到了装备先进的沙俄舰队参与战斗后,江阴太平军终于还是招架不住了,死伤迅速增大不说,火力也被彻底压制,清军水师则乘机冲击太平军封锁江面的铁索防线,烧毁连接铁索的木筏船只,洪炉巨斧连烧带砍,拼命破坏太平军的拦江铁索。
吃亏在岸炮口径太小,没有开花炮弹,战术思想落后的炮台也没有铁顶保护,火力被压制得十分厉害,江阴太平军虽有地利在手,最终却还是没能挡住清俄联合舰队,花费巨资修建的铁索防线几乎全部被清俄联合舰队捣毁,自身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死伤代价。
然而即便如此,江阴太平军仍然还是击沉了五条清军红单船,击伤十一条,重创沙俄蒸汽炮船一艘,击伤三艘,同样让清俄联合舰队付出了不菲代价。所以冲破了江阴后,诺沃西利斯基也再一次把文祥和吴全美骂了一个狗血淋头,逼着文祥和吴全美再次派人与杨秀清联络交涉,要求太平天国的沿江炮台停止对清俄联合舰队发起进攻。
文祥也还算有脑子,知道祸根全在韦俊一个人身上,便也没急着派人责问杨秀清背信弃义,选择了先派一条船护送韦俊返回上海租界,然后才派人与杨秀清联系,鬼扯说把韦俊带到军中是想让他亲手为韦昌辉报仇,结果没想到会让太平军误解,为了消除误会已经把韦俊送回了上海,请杨秀清派人查实,还送上了一份厚礼表示歉意。
文祥做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事实上还没等吴如孝用计确认韦俊藏身在清军水师军中,才刚收到上海吴军的告密信,杨秀清就已经红着眼睛命令军队备战,准备用武力逼迫清军水师交出韦俊。然而又看到了文祥的解释书信后,杨秀清却恢复了一些冷静,一边派人查证韦俊是否真的回到了上海,一边重新盘算是否全力阻拦清俄联合舰队。
“东王万岁,绝对不能轻饶了清妖!他们故意把韦俊逆贼带来,摆明了就是想利用这个逆贼策反我们的将领,这笔帐一定得跟他们算!”
“把韦俊逆贼送回上海也不行!必须得把韦俊交给我们,然后才能把路借给他们!”
正所谓物以类聚,反清立场坚定不移的杨秀清身边仍然还有不小的惩罚清军呼声,然而脾气比谁都暴躁的杨秀清这次却一反常态,不但没再动辄喊打喊杀,相反还神情犹豫,迟迟拿不定主意。
擅长阿谀谄媚的新宠蒙得恩最先看穿杨秀清的心思,站了出来说道:“东王万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清妖水师倾巢而来,罗刹人船坚炮利,一味强硬对待,只会白白损耗我们天国沿江军队的实力。让他们先和超越小妖打得两败俱伤,然后再图谋报仇不迟。”
杨秀清还是不吭声,心中却已经大为动摇,蒙得恩察言观色,忙又说道:“东王万岁,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是我们天国的利益问题。”
“朱元璋如果不低声下气的讨饭化缘,早就活活饿死在凤阳了,那能有后来的登基称帝?唐高祖李渊如果没有向突厥称臣,又那又后来的大唐盛世?东王万岁你这么英明神武,难道就能向这两位先贤学一学?”
接连的战场失利已经消磨了杨秀清的无数锐气和志气,巨大的实力悬殊又放在面前,从来没向满清朝廷低过头的杨秀清也不得不考虑这么一个现实问题——命令沿江炮台全力抵抗,是可以逐渐削弱清俄联合舰队的实力报仇出气,然而这么一来,遭到惨重损失的只会是太平军,坐收渔利的仍然还是躲在长江上游的吴超越。
所以,犹豫再三之后,一度心高气傲到了极点的杨秀清为了利益,破天荒的出卖了一次自己的尊严,咬牙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告诉清妖和罗刹人,本王宽恕他们了!”
言罢,杨秀清还又命令蒙得恩拟文,传令沿江太平军炮台一律不得擅自对清俄联军开炮,必须无条件让路放行。蒙得恩恭敬答应,心中却暗暗得意,道:“这一下,外面的统兵将领,肯定更把你当东王万岁了。”
被蒙得恩料中,虽然站在太平天国的战略利益高度来看,杨秀清让路放行的决定正确得无法再正确,然而太平天国里的强硬派却是一片哗然,不管是刚刚和清俄联合舰队打得天昏地暗的吴如孝,还是正在摩拳擦掌准备迎战的镇江守将叶芸来,安庆守将林凤翔,还有彭泽守将黄文金和湖口守将林启荣,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这道命令出自杨秀清,更没有一个人不是破口大骂。
对杨秀清来说更糟糕的是,其实这些太平军的强硬派才是他在太平天国中最大的基本盘,林凤翔、吴如孝和叶芸来等人之所以能够容忍他软禁洪秀全,独霸太平天国,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杨秀清坚定的反清立场对他们胃口。而现在杨秀清为了利益,决定借路给清军水师就算了,甚至还主动放弃惩治叛徒韦俊的机会,这些太平军的强硬派在震惊之余,也自然对杨秀清生出了不满,鄙夷,甚至反感。
“东王万岁,不是以前的东王万岁了!”包括金田起义时就已经成为杨秀清直系将领的黄文金都是这么怒吼。
事情这么大,早已严阵以待的湖北情报局当然收集了相关情报报告给吴超越,结果吴超越也是摇头叹息,道:“杨秀清变了,以后在联手抗清的问题上,他再也不会象以前那样靠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