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百姓们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不知凡几,就连官员们生活拮据者也不在少数。听说高宏图一个人就贪污了上百万的公帑,又有谁能不愤怒呢?
一时间,勾栏酒肆中声言高宏图可杀者不计其数,憋了整整一冬的文人士子们,似乎也终于找到了无聊生活的调剂,纷纷在大小报纸上撰文,声讨贪官污吏高宏图。
高府,家丁们每日照常将街上买来的报纸送入老爷书房后,便远远的躲了开去,这几日老爷的脾气实在是坏到了极点,已经有几个不长眼的因为说错话受到了惩戒。
而很多非家生子的仆役,这几日听了市井传闻,已经都辞任不干了,都说君子不立危墙,更何况他们这些低贱的仆役呢?
“为父刚才交代的你可都记清楚了?”
高宏图在长子面前还保持着父亲的威严,高家大公子满脸是汗,频频点头,“儿子记下了,一字不敢记错!”
“很好,这些财产可是为父几十年的积蓄,现在已经都成了取祸的根子,能散多少就散多少吧,一文钱都不要留。你们兄弟好在都很争气,都有功名在身,虽然没了钱财,但总好过破家人散千百倍!”
说到此处,高宏图的话里透出了无限悲凉,就在旬日之前,他如何能料想到自己会有这般下场。镇虏侯允许报纸民办,官府不能控制舆论,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一丁点事都会迅速膨胀发酵,在民间不可遏止的扩散传播。
而现在,他高宏图就成了被民间舆论拉下马的第一个重臣。
“李信啊李信,好手段!”用这种冠冕堂皇的手段打击政敌,又岂是区区一介马贼就能有见识?天下间轻视此贼的人不知多少,他高宏图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到现在,高宏图还是不服,如果他像海刚峰那般两袖清风,自当可以抵死与之对抗,可他的屁股并不干净,又能辩驳什么呢?可是,这大明朝廷上下又有几个人 没公器私用?
上至首辅周延儒、以下郑三俊,魏国公,就连衙门里的胥吏都算上,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比他高宏图恶劣的人不知有多少个,现在不一样好端端的吗?
“党同伐异,说到底还不是党同伐异吗?你李信难道就比我更干净?如果不公器私用,三卫军凭什么能在半年时间里就控制了江南半数的粮食交易?”
儿子出了书房以后,高宏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变得有些失态。但最终他还是颓然瘫在了太师椅上,完了,什么都完了。百姓说他可杀,士人说他可杀,官场中就更不会有人肯庇护他了。如果深究起来,自己贪污百万,就算剥皮萱草也不为过,只是他的儿孙家人却是无辜的,连累了他们于心难安,却无可奈何。
高宏图派了长子去散尽家财,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政事堂上,高宏图借口生病已经多日不曾出席,满屋子重臣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而又压抑。虽然高宏图受到贪污公帑的指控事不关己,但人们或多或少都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同时也有人庆幸,没在形势明朗之前跳出来和镇虏侯做对,否则这次真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以现在民间百姓士人皆曰高宏图可杀的情形推断,就算不用镇虏侯出面施压,高宏图也断无活命之理。而在座的诸位重臣们又有谁的屁股是干干净净的?如果有心人想要针对他们,又有谁能逃得出这可怕可怖的下场呢?
“不能放任民间报纸不受控制的传播,谣言可怖,一旦被别有用心的利用,后果不敢设想。”
“此话在理!报纸必须收归官府……”
重臣们一个个义正词严,但究其竟他们是怕某一天这些不受控制的民间报纸又将矛头指向了自己,这岂非是官府受制于百姓了?自三代以来,一向是官府牧民,又何曾听说过百姓以把柄要挟官府的这等荒唐事?
“此事还须镇虏侯回来以后再行议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高宏图贪污公帑一事该如何处置,现在民间舆论沸腾,咱们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否则闹将起来,在座的谁又能负这个责任……”
郑三俊的话一出口,政事堂内顿时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