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意你对他们的态度,也不在意你的话是真是假。”
祖师伸出枯瘦的食指,在瀑布激起来的淡淡水雾里划过,道:“你只需要看到我的胜利,接受我的道理。”
就像他的儿子沈云埋在火星上的那样。
宇宙里可能没有什么道理,因为终结是必然的,但谁能存在的更长久一些,那么那就是这个阶段的真理。
胜利即是正义?
不,是道理。
卓如岁听完这句话,看着祖师的后背,沉默了很长时间。
祖师坐在轮椅里,就在他的眼前,他的手甚至还在轮椅上,但他却觉得祖师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
很多年前的朝歌城梅会上,井九听着连三月的琴音有些走神,当时在赵腊月的眼里他也去了很远的地方。
——本就不应该在人世间的存在,偏在人世间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卓如岁望着瀑布落入海里,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如墨般的海水从碧玉般的光滑崖壁上落下,如群马奔腾,把海面撞开一道口子,然后带着无数气泡继续向下。
那些气泡没能进入海里太深,便缓缓停下脚步,然后向着海面浮去。
有些从崖上落下的海水,则在更多海水的包围里向着下方流去,形成肉眼无法看到那些暗潮。
这里的海底没有一粒沙石,而是无数石板,明显可以看到人工的痕迹。
石板缝里生着水草,缓慢的摇摆。
如果顺着水草的根系继续向地底去,便能看到一个极大的空间。
那个空间高约千米,四周更是看不到尽头,不知道会延向何处。
无数座黑色方塔静静地矗立在空间里,看着像是墓碑,又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器具。
黑色方塔里有着极其精密、复杂的线路,隐隐散发着淡蓝色的光泽,组成了一座以核动力炉为能量来源的大阵。
不知道这座大阵与横亘太阳系的那座大阵之间有什么联系,科技水平明显远超现在的星河联盟,应该与远古文明有关。
几只奇形怪状的海鱼从远方游了过来,想要啃食石板缝里的水草。
当它们刚刚来到这片区域,便感受到霖底涌出的无形波动,产生了极度的痛苦,惊惧地向远方游回。
“井九这时候肯定会头疼。”
青山祖师把视线从海面收回,望向夜空,道:“其实我也有些头疼。”
卓如岁很自然地道:“我给您揉揉?”
青山祖师摆了摆手,示意他在自己面前不用像在井九面前那般。
卓如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您头疼什么?”
“你知道祖星有些时候的白,也会像今一样看不到太阳。”祖师道。
卓如岁在祖星上看了很多考古挖掘出来的典籍,自然知道答案,道:“您的是日食。”
“不错,在远古蛮荒时代,祖星上的人类把日食视作狗食日。”
祖师看着夜空里某处道:“真的很巧,今也有条狗。”
卓如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声音微颤道:“夜哮大人……也出来了?”
“都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那么它应该对青山最忠。”
青山祖师揉着膝盖,微笑问道:“我真的很好奇,它会忠于谁呢?”
在太平真人与景阳真人这对师兄弟的战争里,尸狗始终严格地保持着中立。
按道理来,在青山祖师与井九之间,它也应该保持中立。
为何它会带着童颜等人去了火星,此刻又漫步在太阳系里寻找阵眼的位置?
可惜的是,它抵抗着太阳系里的无穷剑意行走,走的那般无畏,也走不到祖星,也无法找到阵眼。
卓如岁很确定这一点。
这座太阳系剑阵的阵眼与阵枢互生互隐,除非祖师让其自行显露,不然根本无法找到。
他推着轮椅回到梁的那面。
祖师不知道是困了还是累了,坐在轮椅上,听着海浪,闭着眼睛开始憩。
卓如岁在轮椅边蹲下,看着眼前如雪般的银色沙滩,看着边缘微红的椰林,看着不远处的那座沙塔,沉默不语。
前些他跪在沙滩里背书,实在闲着无聊,用海水混着沙子堆了一座塔。
有些像果成寺里的那座石塔。
很多年前,他在果成寺里把那座石塔抱了很久很久。
当时他按师父柳词的交待,把玄阴老祖盯了很久很久。
那么现在他应该是抱着身边轮椅上那双枯萎的老腿,还是盯着那座禁得半点风雨的沙塔呢?
……
……
一颗太阳暂时被藏住了,宇宙里还有无数颗太阳,照着那些星球上的生命。
晨光从地壳崖壁上方落下,首先照亮了守二都市边缘的草地,继而照醒了一个熬夜到了凌晨的中年男人。
中年人打着呵欠、端着浓茶走到门廊下,看着路边走过的那位短发少女,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行,居然如此便开始夜不归宿。待他看到短发少女怀里抱着的那只长毛白猫,更是吃惊,心想要不要报警?
现在的星河联盟与远古文明比起来,养宠物要方便很多,但像这种品相的珍贵白猫,在郊区这种地方很少见。
晨风拂动少女凌乱的短发,被朝阳染红,就像是燃烧的火焰。
“还没找到控制雪姬的方法?”她面无表情问道。
青儿不安的声音在她的耳里响起:“没有任何线索,不过根据数据海的推算结果,他们确实有可能在这里。”
赵腊月嗯了一声,抱着阿大继续向草地那边行走。
那名中年人喊了两声,她没有理会。
青儿继续道:“他就这么喜欢这里?因为刚来的时候就在这里,所以认做了家?”
“只是懒得找别的地方罢了。”
赵腊月完这句话,跳过了身前的屏障网,走到裂缝边跳了下去。
那名中年人喊着追了过来,正好看到这幕画面,不由震惊到了极点,手里的牛奶杯啪的一声落到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