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太坏了
奚礼走后,范翕几日都没有上路,一直在忙各种公务。玉纤阿疑心他知道北方的战事,也有心拖延。玉纤阿想向范翕打听,但范翕如今躲她躲得厉害,尤其是那天晚上她嘲笑了他后,他在她这里便如失踪了一般不露面。往日用膳时玉纤阿拖拖拉拉一些,还能看到他过来。现今他用膳都在屋舍中不出来,玉纤阿想向他打听消息,真的很不容易。
如今宿在三国边境交接的传舍中,范翕忙公务,玉纤阿除了收服曾经服侍九公主的那些侍女们,并无其他事务。大约是如今吃住好了,又暂时没有什么忧心的事,玉纤阿早上梳妆时对着铜镜左右端详,疑心自己好似圆润了些。
胸也丰盈了。
之前的春衫竟有些不能穿了。
玉纤阿微愕,脸红自己的无所事事,又想范翕见了她如今的样子,恐又会生气她吃得太好住得太好,完全不将他放在心上。玉纤阿独坐乱想了一会儿,拍了拍滚烫的面颊,想自己真是想多了
范翕见天躲着她呢,她纵是真的胖了,他也不会知道。
玉纤阿嘱咐侍女们重新制衣。
为了让自己清减一些,用过早膳后,玉纤阿没有如往日那般回屋中看书,而是选择在传舍中四处走走,消消食。侍女们跟随玉纤阿在院中散步,她们盯着女郎曼妙轻盈的背影,暗自想自玉女换了身份,连架子都上来了。越来越有真公主的范了。
而踩在花道上,玉纤阿手指点着下巴,正在思量如何寻借口见范翕,向他打听周王朝北方战事是否是真的。她正琢磨时,目中忽一定,看着隔着枞木树影,对面贴墙的长廊间,成渝等几个卫士带着一个老翁在行走。
玉纤阿连忙拉住自己的侍女躲到了树后,观察着。
成渝目光在对墙边的树上停顿了一下,他发觉了玉纤阿在那里。只是想到公子吩咐他们以后不要理会玉女,成渝便当做不知,继续押着人走路。而远远的,玉纤阿悄悄地坠在他们这行人身后,看成渝将那老翁领入了范翕的书舍中,关上门出来了。
玉纤阿捂着胸口,兀自羞愧自己忘了此事她看清了,那老翁正是曾经在她落难时收留她的那位老翁。当日她在范翕那里见到,还想将老翁带走。但之后被一堆事打断,玉纤阿忘了老翁。没想到老翁竟还在范翕手中
玉纤阿心里惊,想范翕打算对一个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做什么他与她有怨,对付她便是,总来回折腾一个老人家算什么意思
这般一想,玉纤阿有了主意,便从树后绕出来,快步向范翕的书舍走去。立在门外的卫士和侍女当即拦她,不许她进去。但玉纤阿如今有了借口,自是作出一副与人算账的样子不肯放弃
“范飞卿你开门”
范翕在自己的书舍中接见这位曾经收养过玉纤阿的老翁。
老翁垂手,忐忑不安地立在墙角。范翕端坐长案后,手指轻轻地叩着案板,语气温和地和这老翁说话。范翕此人,向来喜欢将人身上的一切都利用起来。虽然从这老翁身上已经榨不出玉纤阿的任何消息,但范翕还能榨取其他价值
范翕柔声道“老伯别怕,你曾收养玉女,我自是不会伤你。我只是见老伯口音是姑苏口音,想来老伯是姑苏人士,向老伯打听些姑苏的消息。”
老翁战战兢兢道“公子言重。小人祖上三代都是姑苏人士,公子有想问的,小人知道的都会说。”
范翕问“姑苏是否有姓虞的大姓贵族”
“小人不知”老翁仔细回想,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点了点头,“啊当是有的好些年前,小人曾在街上见吴王亲自扶一位女郎上车,那时街巷都在说什么虞夫人虞女郎。那是小人此生唯一一次见过吴王,小人跟着车驾追过,那虞女郎花容月貌,如天上仙子一般。小人那时从未见过那样的美人,才记住了许多年。”
老翁不好意思地搓手“实不相瞒,之前收养玉女,正是因玉女貌美,小人想起了当初那位女郎。觉世道艰难,女子一人在世间行走不易,才将走投无路的玉女带回”
之后的故事范翕已经从这位老人家口里听了无数遍。无非是说玉女在舞乐坊中弄伤了人,差点杀了人,官寺追捕,老人见她可怜将她藏起
但范翕今日显然并不想听这个故事了。
听老翁说起“虞夫人”,范翕心中便剧跳一二。他坐得笔直,觉得自己终是能探知到自己母亲曾经的事迹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母亲非常人。他是从玉女身上,才渐渐觉得自己母亲不寻常的。
玉女骗他说自己是贵女,但玉女大字不识几个,一直哄他;可是虞夫人一直跟范翕说自己孤身一人,因虞夫人背后并没有势力,范翕以为母亲是贫女出身,因貌美才被献入周天子后宫。
但是虞夫人识文断字,琴棋诗画信手拈来,幼时范翕的功课就是她一手教的自认识玉纤阿,范翕才知道原来贫苦人家的女郎,其实不应该有他母亲那样的才华。
他母亲一定不是如她口中说的那般普通。
可若他母亲是姑苏人,若母亲曾是贵女,是虞家女郎,为何姑苏虞家从来不曾找过自己自己背后一点势力都没有,姑苏虞家从来视而不见
范翕绷着声音问“当真有姑苏虞氏那为何我从未虞家是否已经败落了,不复昔日光景”
老翁迷茫道“小人不知那是贵族之间的事,小人哪里知道。”
范翕皱眉,正要问得再详细一些,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听到有人在自己的书舍外争执,动静极大,范翕心中生起极大的杀意但听到了那些侍女们吵闹中,偶尔听到了玉纤阿温柔的声音,范翕又一怔。
怎么玉女怎会如市井泼妇般在门外争吵
他喜爱过的女郎温柔可爱,绝不会如此
是以范翕没有怒而起身,提剑杀出去,而是仍坐在案头,禀神静听门外动静。待听到都是侍女们在吵,玉纤阿只偶尔柔声细语地说一两句话范翕的脸色便缓了回去,心跳也回去了。
吓死他了。
他以为他看错玉女至此。
以为她是他最厌的那类长舌妇。
幸好她还是温柔可爱柔声细语的范翕兀自缓神,门砰地被撞开了,原是侍女们争执间,不知谁撞到了门上,两三个身影叠在一起,以非常难看的姿势撞到了门,噗通通,全都“哎呦”惨叫着跌了进来。
范翕静静望着闯入的这些人。
他目光缓缓抬起,看到错愕掩唇、好似非常意外地站在门后的玉纤阿,也看到脸色惨白的泉安等人。他们竟然撞进了公子的书舍中,服侍公子翕的侍女们脸色一下子吓得发白,觉得公子翕一定会杀了她们。泉安也是吓得跪在外“公子饶命是我处置不当,并非有意”
都怪玉女挑拨
坏人是玉女
泉安目光不停地瞪向那盈盈而立、掩唇装惊讶的玉纤阿,他眼皮直抽,向公子暗示恶人就是此女,不怪他们。若是要罚,公子也一定要罚挑事的玉女,他才服气
范翕额角直抽,都不知道说什么。
他被玉纤阿气得麻木,他厌恶无比地看眼摔进他门中的那些跪地的侍女们,道“出去受责吧。”
侍女们连忙爬起来出去,泉安看玉纤阿无事人一般踩过门槛,向屋舍中走去,泉安连忙道“公子,玉女郎也该受责”
范翕怒拍案,案上貔貅哐当被砸出去到门口那些叠在一起的侍女身上。侍女们以为他是无意的,惨叫不绝。而泉安听到范翕声音沙哑“我能怎么责”
他是能杀了她,还是打她一顿,还是能在口头上骂过她他有办法责么
泉安一时“”
在泉安愕然和不甘中,玉纤阿飞快地转身关上了门,将他们都关在了门外。玉纤阿当范翕如无物一般,殷勤又怜惜地去扶那个被他们这番动静吓得瑟瑟发抖的老人。玉纤阿柔声安慰一番,转头指责范翕“公子怎如此欺负老伯”
范翕“”
他不吭气,冷笑一声,看着她要如何。
玉纤阿虽然是寻了这个借口来找他,但是看到老伯发抖,她又真心觉得范翕说不定如何吓着了老人家。范翕那般阴狠,书舍从来不许人进,谁知道他躲在屋中对一个老人下了如何重手。玉纤阿便安抚老人“老伯莫怕。他曾答应我让我带走你,他不会伤了你的”
老伯连声“不不不是”
范翕声音冰冷地打断他们的叙旧“玉纤阿,我何时答应你让你带走我的人了”
老翁惊讶无比,被范翕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他不能理解,方才和自己说话还和颜悦色的公子,为何与玉女说话便这样凶狠玉纤阿安慰地握住他发抖的手,回头对范翕道“公子怎说话不算话你确实答应过我让我带人走。”
范翕淡漠道“我从未应过。”
他如今拿老翁有用,他要这个人帮他找他母亲的线索。他怎可能让玉女带走人
玉纤阿看他阒黑的眼盯着自己,分明是反悔之兆,也并不是逗弄她与她开玩笑的意思。他显然是真心不会让她将人带走玉纤阿一时间以为他要欺这位老翁,心里也急了,翻旧账道“你那日确实应过我,你怎能反悔你答应过若我让你你便许我带走人。”
范翕唇角含了一丝笑。
玉纤阿忽而住嘴。
见他飞眉轻轻挑起,眼尾飞扬,目中漆黑光泽流光溢彩。他掀眼向她看来,目中光华缱绻,似戏谑,似玩味。
四目相对,他瞳似玄玉,玉纤阿眼神闪烁,不敢对上他目光。
气氛渐古怪而暧昧。
听范翕慢慢说“哦。你说的是那日呀。若让我尽兴了,我便让你带走人。”
“可你何时让我尽兴了”
“当日不是没有成事么”
玉纤阿面容刷地酡红,张口结舌“但我之后分明、分明”
她翠眉含颦,似是而非地向他瞪来。而稳坐主位的范翕羽睫如扇,袖中手紧紧扣着案木。他耳根红了,几要渗血,但是他镇定坐着,俯眼淡声“你挣得厉害,我确实未尽兴啊。”
玉纤阿“你何意你要再来”
老翁尴尬得不知道该把自己缩到哪里去你们两个非要在我面前讨论这个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跟你们港,我太喜欢玉儿和公子这种对手戏了想到这两人之后的几场过招,那个精彩,我激动得手指发麻那种啊我就喜欢这无意中打情骂俏的调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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